屋内充斥着一股霉味儿,还有浓烈的酒精味。赤脚医生刚走,现在屋里就剩我,阿金,还有躺在床上的阿爹。昨儿个见到阿金爷爷时候,他是紧闭着双眸,一动不能动,我着实是吓坏了,愣把阿金的胳膊肘掐红了大片。阿爹是被人抬回的家,伤势倒还好,只是这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何止一百天。西边河塘口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下坡的路更是抖得让人心生恐惧。阿爹蹬着三轮一个没刹稳,就跌倒进了小河塘里,三轮车重重压在他两条大腿上。幸好这河塘水已抽干了大半,除了大把泥块和碎石子,就是所剩无几的水了。但当时被泥巴染成一团黑的阿爹,看起来着实让人担忧。
阿金忙里忙外伺候着阿爹,我能够帮忙的,也是里外不停歇。阿金看我在门槛那跨进跨出,频繁的步伐有些急促,便一把拉住了我,硬是把我按在椅子上,说是让我在床边陪着阿爹,不要让盐水挂没了。我只好听从阿金安排,一个是照看阿爹,另一个是不给阿金添乱倒为重要。
我看那亮晶晶的汗水不断从他头发根里往外渗,急忙跑去取了毛巾递给他,他一个眼神瞧我,说道:
“不是让你乖乖坐着嘛,怎么就这么难呢?”
“别冤枉我啊,我是看你满头汗水,那难看样子太瘆人,怕吓着…阿爹,嗯,阿爹。”
“你说的可是实话?”
“大实话,大大的实话,毛巾就挂脖子里,累了就歇歇,喝口水,我进去看阿爹了,听明白了?”
我说了大段,句句都是因为心疼他,哪是因为什么模样瘆人,吓着阿爹。他又哪能听不明白,嘴角微微上扬,给了我一句。
“明白了,媳妇儿。”
媳妇儿三字说得酥酥麻麻,是他弯腰贴在我耳朵边的礼物。
我甜蜜一笑,便跑屋里去照看阿爹了。
躺在床上的阿爹仍旧一动不动,但这会儿是睡熟了,呼吸一进一出,时而安静时而呼声如雷。很快,两瓶盐水已换下,最后一瓶接着换上。阿金说赤脚医生不来家里了,让我们自己帮忙拔针头。我看他模样淡定,自己却觉着不可思议,遂嚷嚷起来:“不来了!我们又不是医生,拔坏了怎么办?我都没有拔过,阿金你行吗?唉呀,真让人烦恼,烦。”
阿金细心的摸索着手里的活,一句话没回我。笑着回我的倒是睡醒了的阿爹,或许是被我嚷嚷醒的也不定。
“阿意,没事的,让阿金来拔,他会,不会拔坏的,平日挂个水都是这样,挂多了,拔得都比医生在行了,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阿爹,你先喝口水,马上咱就挂完了,身体就好起来了,病就好啦,晦气都跑跑光囖。”
“媳妇,你哄人的把戏倒挺厉害,啥时候也哄哄我呢?”
我脸一红,瞅见阿金的脸在我眼前放大,热烘烘的在我耳边吹着气。
“嘘,小声点,阿爹都听到了!”
“怎么,害羞了?脸都红了,嘿嘿,我媳妇就是好看。”
平日不见阿金如此甜言蜜语不打草稿便脱口而出。这回换我真真切切一副小媳妇模样呆立在门口,如个木头娃娃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不言不语。等待阿金收拾完毕大大小小的事物,阿爹最后一瓶盐水就剩指甲盖大小那么多了。我立在一旁,看阿金慢条斯理的抬起阿爹的右手,又轻轻放下。把贴住针头的胶布一一撕下来,撕剩最后那条,松了松中间口子,然后用棉花球按住针头,迅速果断的“撕拉”一拔,任务完成。整个过程进行完毕不超过半分钟,看得我是目瞪口呆,连连惊叹不止。越看越觉着阿金了不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沈意中意的男人果真有两把刷子,哈哈,我沾沾自喜的想着。
“阿爹,阿爹,手痛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没有,我老头子好的很呢,赶紧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闺女。”
我给阿爹盖好被子,捋了捋床单,便出了屋。
“阿爹又睡着了?”
“对啊,阿爹打呼跟老虎打呼一个样,凶。”
阿金坐在台阶上,我坐在他右侧,脑袋靠在他肩上。
“你见过老虎打呼了?吹牛。”
“没见过,那电视里不也放过吗?”
“放老虎打呼?”
“唉,你就不能让着我些吗?老和我杠,哼。”
我甚是不满的把脑袋撇向了另一边。
“媳妇,我当然让着你了,不然你早就被我…”
“早被你怎么了?说啊,你。”
“咳…咱说点别的,倘若我打呼,媳妇,你还会愿意和我一起睡不?”
只见阿金眨了眨眼睛,那眼神既热切又期待着我能回应他些什么。
可惜。我就是这么横,即使明白他所想,此刻也不会如他所愿。
“当然愿意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哈哈哈。”
“你这是要让我戒掉打呼吗?媳妇,你自己不会半夜也打呼,还磨牙吧?”
“我才不打呼,我肯定是不会打呼的,绝对不会。”
“媳妇,所有打呼的人都说自己不打呼,你这是…”
我一个站起身,单手拎起阿金衣领就走。
“媳妇,你干嘛呢?”
“走,睡觉去,看看我打不打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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