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八元躺倒在床上,扒拉着自己的小脑袋,心情十分郁闷。
怎么到了宫里,自己那一堆人生经验,一条也不管用了呢。太后当时的脸色明明就很难看,按照常理发展,接下去肯定就是一场天昏地暗的雷霆大爆发。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么轻飘飘地将自己给打发了,简直和没罚一样,实在是老不正经、太过儿戏。
孟八元重重叹了口气,好累,难道是自己前一晚没睡好觉,所以眼睛花了,太后她压根就没有生气?
自己真是要败给她了。想法子折腾,还得不重样,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二十多天,天天折腾,早已打破了自己的个人纪录,她却还是那副天塌不下来的从容模样,要不是自己经验丰富、心志坚定,换做别人早就已经彻底放弃、缴械投降了。
哎,最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一把火,将这皇宫给烧了?
不想了,不想了,先睡会再说,反正今天是没饭吃了,孟八元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被褥里,可还是睡不着。
自己当皇帝这事儿,细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可自己却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那时,自己被骗着到皇宫接受甄选,身边有十几个皇族子弟,个个眼高于顶,骄傲地像孔雀,在皇叔和太后面前侃侃而谈,急于表现。其实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文章比自己通顺了一点,射箭比自己准了一点,骑马比自己快了一点。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若是他们和自己比赛斗蛐蛐、打弹珠、逮野鸟,他们肯定比不过自己。
哎,话题又扯远了,在这些正经事上,他们确实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为什么最后被选上的却是自己呢?自己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要说人见人爱,也并不过分,但选皇帝又不是选美,否则要考较文章武功干嘛,直接看脸不就行了?
孟八元脑袋里有好多个疑问,却什么答案也没想出来,这样躺着躺着,只觉眼皮沉重,过了一会,他朦朦胧胧地睡着了,隐约听到娘亲喊自己吃饭。哇,桌上放着好多菜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有红烧蹄髈、花雕鸡、烤乳鸽、松鼠鱼…,他抓起蹄髈就往嘴巴里塞,还喝了一口酸梅汁,好酸爽。家里的菜就是比宫里头好吃,不但味道好,吃到嘴里还着冒热气,不像宫里的菜每道都是凉津津的,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吃吃喝喝、喝喝吃吃,相当欢快的孟八元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他抹了抹嘴边的哈喇子,愤怒地喊道,“是谁?”
“奴婢见过陛下,”唐雪推门而入,她打开食盒,取出热腾腾的四盘热菜,还有一盅茶饮,“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御厨房准备的,请陛下趁热用了。”
孟八元凑近一看,忽然间愣在那里,红烧蹄髈、花雕鸡、烤乳鸽、松鼠鱼,外加一盏酸梅汤,他咽了口唾沫道,“太后如何知道朕喜欢吃这些?”
“太后娘娘对陛下素来关心,自然知道陛下的喜好,”唐雪将筷子递在他手里,不冷不热地说道,“这几道菜,陛下上回几乎连盘子都吃了,按照宫规,得要一个月后才能上桌。太后的意思,今日这些算是给陛下开的小灶,以慰藉陛下禁足之苦。”
有吃的就好,孟八元没工夫搭理唐雪的阴阳怪气,拿起筷子就猛吃起来,唐雪看不惯他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转头就走,回去向凌若水复命。
凌若水见着她回来便问,“唐雪,陛下还在闹么,送去的饭食吃了没有,可还喜欢?”
“太后放心,奴婢看着陛下吃的,陛下很喜欢,他也有些饿了,当时就吃了起来,还问您怎么知道他的喜好?”
“喜欢就好,”凌若水轻舒口气。为了这事,自己没少派人去郑国公府打听,可宫有宫规,没法子让他像家里一样,随心所欲,否则自己何必当这个恶人,让他不觉得舒心。想到这里,凌若水突然问唐雪,“让你们去找的人呢?都这么久了,那个阿左还没有下落?”
“回太后的话,宫里的侍卫已经派出去好几拨,人还是没找到。侍卫长回话说,若阿左真伤成那样,活着的机会只怕非常小。”
“既然找不着,让侍卫先回来吧,”凌若水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位郑国公夫人待下如此严苛,倘若当时她能宽责阿左,自己也不用劳师动众,命大内侍卫全城搜寻一个家仆,真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不过,看样子,郑国公并未将孟八元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否则她怎会担心甄选之事,带着孟八元千里迢迢去圣莲山进香,才让他有机会胡闹弄伤了脚。
凌若水低声吩咐唐雪,“你想法子替哀家找一个年纪、模样和阿左相似的孩子,越快越好。”
“奴婢领旨,”唐雪见凌若水对小皇帝如此关心,又想起那些被薅的牡丹,有些不满地说道,“太后,陛下干了这么多离谱的事儿,您就罚他禁足一日,未免也太轻了。”
“陛下还小,离开亲人独自来到宫里,闹腾一些也属平常,哀家岂能与他一般计较,”凌若水算算日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再过几日,陛下便要临朝议政,到时候堆积如山的奏本往他面前那么一摞,他可就没心思捣鼓这些了。”
就这位小爷的脾气,那可难说,唐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啰嗦道,“宫里人都说咱们的陛下聪明过人,否则也想不出这么多淘气的法子,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而且奴婢听说,陛下崴脚其实也是因为贪玩摔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凌若水一贯淡然的语气,多了一丝锐利。
“奴婢多嘴,”唐雪犹豫了下道,“奴婢只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凌若水低柔的语调,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哀家今日就告诉你,做奴婢的只要知道,陛下是你们的主子,也是大魏唯一的国君,平日里多用心伺候便是,哪儿来这么多不明白!”
“太后息怒,”唐雪见她难得如此作色,吓得跪地磕头,“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自己去外头跪一个时辰,若是再有下回,直接出宫去吧。”
“奴婢谢太后恩典,”唐雪眼眶泛红,独自跪去了殿外。自己跟在太后身边十多年,从没见她发过一次脾气,说过一句狠话,是个菩萨般的好性子,都怪这个臭小子,竟然害得自己被太后责罚,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