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一片沉寂,除了陪审团,旁听席上人很少,只有严樾,Fred和萧建峰坐在前排。龙威被押解到背告席时,Fred和龙威目光触碰的瞬夕,Fred微微勾了头,龙威目光一收,一丝无处安放的慌张。
开庭后,诉讼律师开始询问绑架案始末,龙威很配合,交待也很彻底。那些场景在所有当事人眼前再次上演。
*
漆黑的夜,星星都很少。商务车终于停在了一户空旷的小别墅前。
“下车!”
赵芝枚看一眼严樾,那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唇贴着她额头,泪漫过眼角,悉数流淌在她脸颊上,悲痛得恨不能随她一起去了的模样。六七年,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哭,指甲深陷进掌心,心里如利刃剜绞,绞得血肉模糊,他却视而不见。
“不对。”龙威突然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快回车里。”
他拉住她快速回撤,可已经晚了,探照灯的光投射过来,几个人如舞台上被牵线的人偶,一举一动,清晰定格。警察已经在喊话,要求放下武器,双手交叉于脑后。
“有人受伤!快叫救护车!”严樾突然用英文大声呼救。
他将小小怀抱在胸口,不管不顾地往警车方向走,“有人受伤!救救她!”他甩掉包裹她的外套,雪白的衣裙上一片鲜红肆意张狂,触目惊心!
“严樾!”赵芝枚突然发疯般抢过龙威手里的枪,一腔怒火烧红了眼睛,举枪就扣动了板机。
砰!
赵芝枚在龙威眼前应声倒地。
“阿枚!”
砰!
这是鸣枪警告!
龙威不得不把手背在了脑后,眼睁睁看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赵芝枚一心想去够那支跌落的枪,她的裤脚在鲜嫩的绒草上拖出一道血痕。狙击步的红外线光点在她身上来回晃动。
“不要!”龙威痛苦地劝阻,“不要再动了!阿枚!”
让她如此不甘的人走出十几步开外,在警察反复的告诫声中顿了脚步,跪在了地上。严樾勾着头,死死将臂弯里的人裹紧在胸口,哽咽的啜泣声中似乎只有两个字。
小小……
一个身影追逐在警察身后,朝严樾飞奔过来,龙威认出来,那是萧建峰!
直到出庭,龙威才知晓,是苏小小通风报信,她利用腕表,拨通了萧建峰的电话,他们在车里的谈话一直就被他监听。派去的人刚进萧家大门就被警察制服了,并问出了他们的藏身之所,附近的警察早已经布控。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
庭上的Fred如坐针毡,中途休庭,他悄悄起身避开严樾和萧建峰,一个人静静坐在走道最尽头的长椅上。这个自从出生就没见过亲生父母的孩子,在二十三年后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他父母面前。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骨肉剥离般的生疼。他想哭,现实太过残酷……
病床上的赵芝枚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板,举起双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手铐的寒光一晃,显得违和。犀利的目光在看到Fred面颊的一瞬就被削去了锋芒。他像她,即便不去看萧建峰递上的亲子鉴定单,她也毫不怀疑这是她的孩子。当萧建峰提起惨死的吴太太,她知道她的报应来了。
老天似乎很喜欢和她开玩笑。
从前她以为吴敬楠宠她是喜欢,结果发现吴太太和他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将那份离婚协议撕得粉碎,只吐了两个字,休想!
她生完孩子,以为吴敬楠会来看望,结果等来的却是吴太太,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孩子先天不足,死了。她冷眼凝着她,孩子很健康,昨日医生还道喜,今日便死了?那一刻,她杀心已起。
孩子死后,她和龙威只有钱财上的交易,心里已经敬着顺着吴敬楠。结果等来的是两份秘密的遗嘱,十几年的夫妻情义,竟如纸薄。
最可笑的是,她竟然痴迷上吴氏‘去世’多年的少东家,因为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忧郁,让她欲罢不能。现在才知道那不是与生俱来,竟是拜她所赐。
可所有一切,比起眼前的少年,都是闹剧。他活着,长得如此清丽。
她忍不住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二十三年的前愁旧恨变成场天大的笑话!
他们也想看笑话吧,她才不会说给他们听。她厌倦了老天这样的促狭,她要直接去找他算账!
两天后,赵芝枚吊死在卫生间,畏罪自杀。警方封锁了消息,连夜提审龙威,可不管怎么审他都不配合,直到严樾带着Fred出现。
*
手机在严樾口袋里轻轻振动,他掏出来看一眼,冷冽的目光添了一丝柔和,却又蹙了眉头。她那儿晚间11:40,夜深了,她还不睡觉,又不听话了。回头要告诉秦姨看好她。
“严樾,开庭还顺利吗?”苏小小尽量缓和语气,这一刻,谁也不好受吧。
“目前很顺利。”
“Fred还好吗?”
严樾看一眼走廊尽头的人,淡淡道:“不知道。”
“Fred没办法选择出生,但他是个好孩子,真的,你……你别再难为他,好吗?”
严樾握着手机没说话,她心念着每一个人,楚天成,Fred,甚至还有她那块破坠子,怎么就不念着他?!
“严樾?”这一声,柔得他心一颤。
“我知道了。”语气急促,透着冰寒。
苏小小一愣,他生气了?对啊,他应该是不喜欢Fred的。
“严樾,Fred曾告诉过我,他并不想去认亲生父母,他的养父母对他很疼惜。但他觉得要为你做点事,其实知道真相对他很残忍。”
电话里没声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苏小小继续劝。
“你还记得吗,你们回香港那日早上,秦姨特意早起为你烙了春饼。后来秦姨告诉我是Fred麻烦她做的。Fred说偶尔看到你吃早餐时多吃了两块这个饼,应该是喜欢的。这孩子真心敬你这个大哥,他不敢和你说话,是因为他觉得很愧疚。”
严樾一愣,这个法律上的弟弟,他是很不喜欢,不仅因为他是赵芝枚的儿子,和她有一张相似的面孔,更因为他和她走得太近,“你和他倒是无话不谈啊。”
苏小小奇怪,这话怎么听着又酸又讽刺?“我们算是姐妹。”
“姐妹?”
“你歧视homosexual?”
严樾一惊,突勾了勾唇角,一丝笑,“当然不。”
他心底的芥蒂已去了大半,再看那孩子一眼,目光温和一分。
“严樾,”苏小小忧心忡忡,“萧叔说你总加班。你输了那么多血给我,耗了体力,别太累了,身体会吃不消的。事情总也做不完,慢慢来,好吗?”
“还有,烟也伤肺,少抽一点……”
严樾僵在那里,只一句让他冰冻的心化了水,他想象着她说这话的表情,应该是低垂着眼帘,微醺着小脸,贝齿咬着下唇。
小小,“好……”想你。他却只能舍头去尾,捡了那个‘好’字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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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止血钳的位置很有讲究,下得离心脏的近,止了大血管的血,却可能伤了需要供血的肺叶组织。”楚天成拿着血管钳指着模型,在为心外年轻的实习医生做示范,“下得靠近肺叶,会有可能因为不能及时止血发生生命危险。”
“楚大夫,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实习生有些吃不准。
“经验和历练。”楚天成一笑,“没有哪位医生天生就能判断得准确。传统做法,大部分时候是舍肺保命,但是我希望你们对自己提更高的要求。努力保证术后病人的生活质量,谁都希望术后还是个健康完整的人。”
“当然,纸上谈兵很容易,真上了手术台情况完全不同,所以练手很重要。我和张主任在晚班时都会有实践,也欢迎大家加入,一起切磋,心外是团队,需要大家通力合作。”
冯副院长在门口旁听了很久,脸上一丝笑意,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等实习生走尽,他叫住天成,笑眯眯递上一张职称表。
楚天成接过来细看,一惊,“冯院长,这不合规定吧?”
“院里研究决定的,你这个副主任是实至名归。”冯副院长笑着拍他的肩。
楚天成却好似还有话,冯副院长站定,看着他,一笑,“我知道了,”尾音很长,显得溺爱,“后天那台大手术安排给张主任他们吧。我看了你提给蔡主任的假条,假我批了,两周,对不对?”
楚天成这才咧开嘴,嘿嘿嘿笑,“对,回来我慢慢补。那我走了啊。”
“走之前,先给我把职称表填好了交回来。”冯副院长眼睛追着他背影,忙着招呼。
“好。”
“你批了他两周假?”蔡主任不知啥时站冯副院长身后突然冒一句,眼里惊疑。
“批了。”冯副院长挺得意。
“心外忙成这样你还批?张主任的婚假你才放了他一周。”蔡主任故意怼他一句。
“他和小何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批他一周都多了!楚大夫这情况能一样吗?”
嘿,死老头!成天原则,原则的挂在嘴边,我看最没原则的就是你!蔡主任腹诽。
楚天成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展元均。元均在开会,挂了他电话,但发了条短信过来。
——啥事?
——家里钥匙留给你,出去两周,花死了,你瞧好!
切,合着他是个看家护院的!
——不管!
——家里酒柜还剩半瓶红酒,也送你。
呦呵,还懂贿赂了!
——不要!
——那朋友没得做了!
好小子!敢用淫威!
——不稀罕!
——给个痛快话,条件你开!
嗯,要懂服软嘛。
——求我。
——求你!
没原则,膝盖这么软,以后在家准吃亏!
——理由?
——我找到小小了。
展元均一惊,手一抖。
——好。钥匙我晚点来取。
楚天成一笑,态度转变那么快?
——她面子比我大?
——你第一次求我不就是因为她的事吗?也不差这一回!
楚天成一脸黑线,这人专揭短的,自己那点事他全看在眼里了。
——可以杀人灭口吗?
——请注意,卸磨杀驴应该是在事后。
——我杀人,不杀驴。
“嘿,你个臭小子!”
一会议室的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位展大队长。
组长一脸黑,“展大队,我讲错了吗?”
“你个臭小子,长进了!”展元均讪讪地笑,“比我总结得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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