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轻扣了几下门,听见萧建峰回应,才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他的书房。逆着光,她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的人,一本书扣在腿上,左手捏着老花镜的腿,右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萧叔,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将刚煮好的咖啡递到他面前。
“没事,早些年的老毛病了,时而头疼。”萧建峰伸手接过碟盏,没喝,放在茶几上,示意她坐下。
苏小小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小小,我听骏子说,昨天晚上回家你一直坐在屋里哭,是有什么事吗?”
苏小小一愣,垂了头。
“是在Aloson家出了什么事吗?”萧建峰知道苏小小在他家里当家教,也知道Aloson是个患病的小孩,小小很同情他,每每说起,就会伤感。
苏小小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在Aloson家出了点事,可完全不干Aloson的事。
*
昨日苏小小如约去了Aloson家,进门就看见Aloson早早等在了门厅旁,见到她,露出一脸满足的笑,苏小小忍不住伸手揉揉他满头栗色的发,蓬蓬松松的柔软。
“妈妈说,SickKids想请一位有名的医生来这儿给我看病。”他用英语告诉她。
“是吗?”苏小小替他高兴,“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Aloson摇摇头,扬起小脸望着他妈妈。Aloson妈妈推着轮椅,接过话,“这件事还在协商,Aloson的主治专家说两周前在德国结束的心脏外科医疗大会上,有几个典型的病例被报道出来,其中一名患儿,只有十几个月大,却成功完成了首例最复杂的瓣膜修复和血管重造的手术。他希望请他来会诊,确定Aloson的治疗方案。”
“这么说Aloson是有希望痊愈的了?”苏小小由衷欣慰。
“他发了邀请,但是目前那位专家,也就是最小患儿的主刀医生还没有回应。Aloson的主治专家希望我们也能写封信函邀请他。他是一位中国人。”
“是吗?”苏小小好奇。
“对。”Aloson的母亲将自己刚刚还在看的医学杂志递给她。
苏小小接过来,在那展开的扉页里,一眼就看见了他。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细读着文章的介绍,这下她千真万确地知道,这个人便是她日思夜想的楚天成。他如今已经成为了这个领域举足轻重的专家。苏小小忍不住地热泪盈眶,她的天成哥哥不但没有因为那个失败的手术受影响,而且现在还很卓越。
“小小,”Aloson的母亲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苏小小忙抹掉眼角的泪,“我替Aloson高兴,他能找到这样一位好的专家。”
Aloson妈妈感激地点点头。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激动,但又很担忧,如果连他们也完成不了这个手术,Aloson生存的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将会越来越渺茫,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也要去试。
“小小,我想拜托你也写一封信给这位专家,可以吗?”Aloson妈妈很恳切地望着她,“我很小随父母移民来这儿,汉语只会说,不会写了,我知道中国人很重感情,请你作为Aloson的家庭教师,帮我们写一份中文的邀请函吧,我希望我们的真诚能够打动他。”
苏小小一愣,旋即答应下来,可以写封信给楚天成,让她内心激动得难以言表。回到家的她,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半年多来积压的思念在见到他照片的那一刻,已经无法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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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萧建峰问起,苏小小避开楚天成没说,只提了Aloson的病有希望治愈的事。萧建峰听完爱怜地看着她,这孩子心地如此善良,就像她的父亲一样,有情有义。
“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告诉萧叔,你和骏子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苏小小点点头,“萧叔,你为什么要出国啊?”这个疑问一直存在她心里,来了大半年,发现萧叔家门可罗雀,清冷异常。萧骏也从不把朋友往家里带,除了女友。他们这样避世而居,显得反常。
萧建峰闻言愣一秒,“叔叔因为工作需要才出来的。”
“您是说在吴氏集团的工作吗?”
萧建峰一惊,“你父亲跟你说的?”
“不是。”苏小小内心并不愿提及那个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在吴氏工作?”语气难掩的诧异。
苏小小犹豫一刻,如果不是严樾伤害了她,这话她在半年前就会去说,“一个叫严樾的人告诉我的,您认识他吗?”
“严樾?”萧建峰摇头,“他是什么人?”
苏小小一惊,怎么连这事他也会欺骗她吗?“他任职于N市鼎新酒店,是总经理。”
“鼎新?”萧建峰眼里闪着捉摸不定的光,这个酒店是吴氏企业旗下的地产,“他为什么和你提及我?”
“因为他在找你。”
“找我?”萧建峰突然坐直了身子,“为什么?”
苏小小将严樾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建峰,“他说您是吴总最信任的人,希望把吴太太当年留给她母亲的遗物交给您,了却他母亲的遗愿。”
萧建峰拿起眼镜想戴上,但手抖得厉害,戴了好几回,才戴好,“他叫什么?”他又一次问起。
“严樾。严肃的严,樾是超越的越加一个木字。”
“遗物,是的,遗物……”萧建峰喃喃自语,看来当初老董事长的猜测没错!
“您知道是什么遗物?”苏小小疑惑不解。
萧建峰如梦初醒,“你说他现在是鼎新的总经理?”
“对。”
他怎么加入了吴氏去铤而走险?不行,这事宜早不宜迟,“小小,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近期要回国一趟。”
“萧叔叔?”苏小小惊得瞪圆了眼睛,这个严樾手上究竟有什么遗物啊?会让一向沉稳的箫叔如此激动。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萧建峰似乎突然想起来,“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我对谁都没有提过。我是在入住帝都酒店时偶尔遇见他的……后来就有了些联系……”苏小小垂下了头,她实在不愿回忆和他的往事。
萧建峰观察到她这细微的变化,再一回想严樾所托之事,突然意识到两人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但又好像心有嫌隙,“这事你怎么没早告诉叔叔?”
苏小小一惊,“我以为不甚要紧。”
萧建峰微颔,“你出国后和他还有联系吗?”他追问一句。
苏小小轻声回道:“没有。”她最想逃避的人就是他了。
“你和他——”
“没有特别的关系。”苏小小忙打断,两颊突生出一丝潮红,仿佛那一晚的事会被萧叔看穿一般。
这急切的,欲盖弥彰的否认却让萧建峰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没再追问苏小小,不管他们关系如何,以后他都有机会细细了解,反正她在他这里很安全。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回遗物,这才是他当初带着吴总的嘱托,远走他乡的原因。当年他追踪到加拿大,可惜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因为这里的警方不配合。这些年,他蛰伏着,一直暗中走访,怎奈华人少,又无人脉,事情搁浅,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让眼前的孩子无意中发现。萧建峰捏着眉心,深深感慨,也许冥冥之中就有天意吧。
两天之后,萧建峰带着萧骏和苏小小的叮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就在他到达N市时,苏小小的邮件作为Aloson母亲的邀请函附件送到了楚天成的邮箱里。
其实几天前他收到Aloson主治医生的来信时,一直就在和冯老协商此事,而且还汇报了安院长,他有意去参加这个会诊,可院里意见不统一,所以他不能贸然回信决定,这不是个人行为。如今又收到了Aloson母亲的来信,更让他体会到了他们殷切的盼望。最让他惊讶的还是那封Aloson家教的中文信,短短数字,却字字都能激起他作为一名医生的责任和荣誉。
楚大夫:
您好!
我是Aloson的家庭教师,教授他钢琴课。想必您已经从他的主治医生和父母那里了解到了孩子一直以来的病情,我不重复以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
Aloson 是个很有音乐天赋的孩子,他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梦想,让他的音乐和爱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幼小的他从没抱怨过上天的不公平,默默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隐忍地等待,等待一个像您这样的人,去捍卫他的生命和梦想。
楚大夫,我深知这样一台手术对任何医生来说,都将承受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可如果没人去做第一个Prometheus,又怎能看到光明?我真诚地希望您能成为照耀Aloson生命的阳光,也给深爱他的人带去生活的希望。
同样等待您到来的人
楚天成的目光流连于“同样等待您到来的人”这个落款上。为什么她不署名,却用了这样特殊的方式,似乎总有一丝熟悉的信息在他脑海里一滑而过。他踌躇半刻,擅自给Aloson的母亲写了一封正式的回信,表达了他参加会诊的意愿。
这封信被点击送出后,楚天成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安如,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求助于她,因为只有她这个宝贝女儿能说动她的院长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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