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的一天苏小小下班,传达室的保安叫住了她,递给她一封快递,小小一看地址便知道是爸爸发来的。回家后,急急忙忙就拆开,里面除了父亲写给她的一封家书外,还有一封来自海外的信函。
苏小小轻展父亲的信笺,快速浏览一遍,无非是些叮咛嘱咐,最要紧的不过最后一句,让她将来出国时,带上那封来自海外的信函。小小拿起信函一看称谓发现是写给父亲的,封口已经拆开,她抽出信细读,叙旧尔尔,当然还特意留了个电话号码,方便小小将来联系。
可当小小移开拇指所压的落款时,一丝愣怔,萧建峰,Mark Xiao。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一滚而过,几周前,严樾来找她秘密寻的人,可不就是这个名字,而且这位萧叔叔,年龄与父亲相仿,五十多岁,同为本地人,但最重要的一点,他失踪多年,会不会就是因为此人早已出国的缘故?
小小不敢造次,特意打电话问寻了父亲关于萧叔的情况,从她爸爸的答复得知,此人和父亲同为公派留美的学生,父亲学工程,他学的商贸,一样的寒门学子,又身在异乡,两人互相倚重,结下深厚友谊。归国后他被分派到部队机关当翻译,挂文职军衔。他的妻子与小小的母亲又同在部队文工团工作,能歌善舞,可惜命薄,早年便得了癌症去世。
父亲被派到山区支援国防建设前,他就早已离开部队下了海,至于做什么营生,父亲也不清楚,只是很多年后,他突然寻到父亲,告知他要出国,一个月后来信说已经落脚。随后她父亲参与的国防项目遭受破坏分子重创,一家人虽然躲过一劫,却被调派到地方,隐姓埋名,断了与以往的联系。
父亲这番话,倒让小小隐约记起了当年的一些事,她记得的确有过这样一个三口之家,后来因为阿姨离世,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陪着这位萧叔叔喝酒解忧,至晚不归。母亲总是排练,结果她老被寄放在楚大哥家里。楚伯伯热情,所以家中也是孩子不断,倒多了份童年之趣。
苏小小现在希望联系上严樾,证实他想找的人就是父亲那个莫逆之交的兄弟,也想搞清楚这其中隐情。当然,她开始怀疑严樾知道自己的底细,有故意试探之意,不然为何他偏偏找到自己打听此人下落?既然疑点重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要找个不唐突的理由旧事重提。
这个机会几乎是送上门来的,几天之后,苏小小参加公司在鼎新大酒店举办的供应商大会,她和同事随着那位领导——唐僧大人亲临现场,交流经验。唐僧大人一路说教,让小小不甚其烦。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眼睛不能总盯着帅哥靓女,多听听老工程师的介绍,多看看新产品。”唐僧大人一路感叹,“带你们出来,不是来吃喝玩乐的……不误正业啊。”
小小在他背后吐个舌头尖,正业是什么,就是您赶紧带几个顽徒去西天取经去。这种交流大会,大家能谈论出什么高科技含量的话题来?明白人都知道无非就是一种交际手腕,您老这官腔打得十足,也不看看几个人买你的账。
小小为躲避这位领导,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溜出了会议大厅。她听说鼎新的顶层是个绝佳的观景之地,一时好奇,便偷偷摸上来。到了顶层一看,果真是传闻非虚。钢化玻璃幕墙外,大半个城区铺层开来,一种极目楚天舒的开阔感觉。
正赏心悦目之时,被人从背后一拍。吓得她差点叫出了声,愤愤回身,却瞧见到一双邪笑的媚眼,散着妖孽般惑乱的气焰。
“严樾?”小小收敛怒气,反而惊喜。
严樾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此殷切的表情,眼里,唇边染着甜甜的笑意。他一闪神倒忘记了刚才想叽诮她话,没成想她倒先回敬过来。
“严大公子,今天不用我递毛巾了?”
严樾冷哼一声,“酒店服务员,服务意识是第一,服务品质是第二,身材长相是第三,你说说你和哪条沾边?我当初就琢磨着,是哪个拿人钱财不替人办事的经理,招了你这么个拉低我们酒店服务水准的人来当差?”
“你!”小小眉间轻蹙,嘟个小嘴,握了拳头示意,“讨打啊!”
“你看看,说你没服务意识是轻的,你应该还有暴力倾向吧。”
“切,”小小一撤手,“当初上海那家酒店是你们的,怎么这家也是?”
“啊,铺个摊子而已。”严樾拉长了调,算是他特有的谦虚了。
“寻常人铺个摊子,一两平方米。你们铺个摊子,地图上就得标出个坐标点来。严公子何必谦虚。”小小一笑回应,她顿了顿,放低缓了声音,“上次,在我家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因为我刚动完手术,你别往心里去啊。”她悄悄瞟了一眼严樾,虽说是苦肉计,但也是实情,所以严樾听来不但情真意切,而且大动恻隐之心。
“手术?你怎么没早说?”严樾皱着眉头,语气关切,还真是发自肺腑,“是什么手术?现在恢复得如何?”
小小莞尔一笑,“胃息肉的一个小手术,躺了几天而已,早好了,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我觉得挺对不住你,远来是客,也没好好招呼。”
小小故意露出一脸歉疚,“不如抽个空,回请你一顿,算赔罪如何?”
严樾有点不太适应,以前这丫头,推三阻四,态度冰冷,如今看着乖得很,像是捋顺了毛的小犬,趴在膝头的感觉,心里滋生出一丝欣喜,可嘴上淡淡道:“赔罪就算了,我也不知道你病了,倒还打扰了你休息。”
苏小小一看这态度,再一听这话,知道这一招也并非次次都灵。她讪笑道:“严公子是不给面子了?”
话到这个份上,严樾当然不能再欲擒故纵,再纵跑了,只怕他自己先悔青了肠子,他故意端个架子,“你也知道用面子这种事压人了?……说吧,打算在哪里请我啊?”
苏小小低眉沉思一秒,“我不知道严公子口味,不如你挑个地方?”
这话倒正和严樾的意思,他不喜欢太过于招摇,赵总的眼线极多,对自己也看得紧,所以低调行事是他一贯的作风。他笑笑,“我一时想不出来,等我想好了,发信息给你。”
苏小小辞了严樾,返回会议大厅时,正赶上自助餐开始,她借故要开水,特意问领班的服务员,“严樾,严先生是这的负责人吗?”
服务员很惊讶看着她,“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
苏小小点点头,其实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来头,可这个人和萧建峰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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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送小小去那么远投奔建峰能行吗?”苏沁雪饭还没进口,又撂了筷子,“我怎么心里没底似的。”
“你多虑了。”简明劝,“建峰是个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当年在美国,我们穷得饭都吃不饱,都要靠打零工贴补。当时,他在一家中餐馆当服务生,有一次一位客人喝多了,付账时不小心落了一张大额钞票在地上,他捡到了,结果一直留着,等后来又见到那位客人来饭店才还上。”
苏沁雪夹了一筷子菜添到丈夫的饭碗里,“这个早先就听你说过的。”
“对啊,可你知道这位客人是谁吗?”简明住了筷子,看着他妻子。
“谁啊?”
“就是后来香港吴氏集团的董事长——吴敬楠。也就是建峰退出部队后去投奔的东家。听说是吴总三番五次来请的,就是因为极其看中他的人品啊。”
“是吗?”苏沁雪很惊讶,她倒不是惊讶什么香港的吴氏集团,她也不懂那些生意人买卖做得大小,只是惊讶萧建峰下海的缘由,“你怎么早些年也没说呢?”
“早些年我也不知道什么吴氏集团,也不知道建峰在吴总那儿某得什么差事,我支持他离开是因为觉得秦湘去世后他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离开这旧物旧景,人会活得痛快些而已。”简明长叹口气,“哪里知道,他去了吴氏十几年后,也还是遇了事,不得不出国。”
“他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出国?”苏沁雪一脸不解,“而且出国前他特意跑来我们家,你当时把我支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
简明一愣,搪塞一句,“你啊,部队待了那么多年,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你不清楚吗?”
他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别担心了。我心里有数,孩子送他身边我最放心的。”
苏沁雪慢腾腾拿了筷子,仍若有所思。
“好了,安心吃饭。”简明劝一句,“你看看小小,她现在十句话里六、七句都是天成,问来问去全都是小时候的旧事,偏你还老喜欢和她瞎唠嗑。调到山区那会儿,她闷了就小半年吧,就该学学,该玩玩了,乐不思蜀??0??1。可现在——”
“得,得,得,”苏沁雪忙打断他,“你的意思我明白,甭上纲上线的。孩子就是和我说道说道,她从小也没兄弟姊妹,当天成是亲哥哥一般,不是你想那样。送走就送走吧,我只是挺不落忍的。”
“你放心,又不是出去一辈子。读个两、三年的书再回来,这个风头也就避过去了。”简明轻轻一叹,“你以为我不可惜两孩子?若当年不出事故,或许还真就成了。现在……她和天成真是闹出点什么事,让人家天成的对象怎么处?哪个孩子不是人生父母养,人家父母不得心疼死自家闺女?你换个角度想,是不是?”
“再说了,我们那个傻闺女,当年为了那个救过她的恩人看了一整年的心理医生,你不记得了?”
“这事可不一样,当初死了多少人,有她的同学,朋友,老师,认识的叔叔,阿姨……”苏沁雪早红了眼眶,“别说她还是个孩子了,我现在想起来就揪心,这事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但很多人三年五载总也该放下了,那孩子恐怕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她脖子上那个坠子丢的时候,消沉了多久你不清楚?”简明叹口气,“我只希望她过得平顺些,别再经历这些波折了。”
苏沁雪沉静不语,默默吃饭,她也只能在心里替孩子叹一句,缘分天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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