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等在楚天成家楼下,总算等到他回家。楚天成看着去而复返的她,翘首期盼的神态,忽就于心不忍,将她让进家门。听到安如聊起她父亲的医改方案,楚天成耐心说明了他反对的缘由,末了还希望她能劝服安院长,多方面了解一下这次医改药品、器材和设备的情况。
“是这个事影响我们的关系吗?”安如打断他,“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并不在意,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爸对你的看法让你觉得有压力。”
楚天成一摇头,“你想多了,这是公事,我不会因为这事就对你抱有偏见。”
“可你说过尽力的,你却没做到……”安如不甘心地继续纠缠,“天成,你什么都不尝试,怎么知道我们到底合适不合适呢?”
楚天成交叉着双手坐在沙发上暗忖,他要怎么去回绝她,他从来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可比起回绝,他更没勇气去继续他们的关系。他换个姿势,手抵在唇边空握着拳,似乎这样挡一下,话会有回旋的余地,“安如,或许,感情的事我真的难以描述,我不知道究竟怎样叫合适,所有的条件都挺多余,内心的感受才最重要吧。”
“我有那么让你心里不舒服吗?”安如凑近他一点,她在车上时,喷了点特殊的香水,味道虽然清淡,可据说很有风情,他应该能嗅到。
楚天成下意识调整了坐姿,微微地拉开了和她如此贴近的距离,“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原因??0??1——”
“天成,”安如打断他,不想他旧话重提,将手轻轻放在他腿上,“你别总对什么事都那么执着,不肯放过自己。你应该很清楚,你总活在过去是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楚天成的腿微微往回收,没想到这个动作却将她拉靠得更近,那只手竟然还缓缓下滑到了他大腿的内侧。他一惊,撞上她凑近的面庞,细腻的妆容,其实很漂亮。还未等他反应,两片柔软的唇已经烫热了他的,她的手好像也不太安分,蠢蠢欲动。
楚天成一别脸,敏锐地拉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安如,这样不合适。”
安如不甘心地将身子倾轧下去,女性身体特有的柔软让他身体一僵,就在他微讶的一瞬,她温热的气息传进他耳廓,“天成,别总那么压抑你自己,好吗?”
楚天成强硬地撑住她的肩,一把将她扶正,“安如,别这样,这样也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我还没办法调整好心态去接纳任何其他人。”
“可你接纳了她!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安如气恼地红了眼眶。
“不是你想的那样。”楚天成否认,神色认真,并不敷衍。的确,现还不是,他在等着展元均的调查。
这一句倒让安如微微定心,“天成,放下吧,你若知道她在你出国那年就已经去世了,你还会去等吗?”
楚天成闻言就锁了眉头,真是扎心!当初他要知道她离世,他都不敢想象他会怎样面对。因为那一年冬天,他还失去了他的亲妹妹,一家人都沉浸在无限痛苦之中。可见上天还是仁慈的,阻断了她离世的消息,让他留存着希望走过了那么多年……
楚天成深深叹口气,“我这会儿劝你,其实也劝得没底气,但你看看我这样子……安如,我挺对不住你的……我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和你一起我才能过得好。”话和她眼里的泪光一样,一下就冒出来。
楚天成轻轻摇着头,有些无奈地自嘲,“像我这样三心二意,你已经不能原谅了。”他松开了她的手臂,站起来,“你饿了吧?都过了晚饭的时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天成??0??1——”安如硬生生把眼里的泪逼出来。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当初看到那张死亡证明……”楚天成有些说不下去,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悸,“??0??1她只有十六,都还没长大……至少,我们都还活着,人还在……就别那么伤感了。”
安如突然站起来,紧紧搂住他,“天成,我愿意等,等你放下……”
楚天成撑开她,苦笑,“如果是等一辈子呢?你觉得值吗?”
安如一惊,定定望着他,睫毛的暗影挡住了他暗自神伤的目光。
~~
雨夜,下得瓢泼一般,动静极大。
雨中,严樾的一只手被人牢牢拉着,带着他拼命去追赶她急匆匆的步伐,冰冷的雨水打湿了衣衫,同样打在他脸上,合着他的委屈的泪水一起流进嘴里,咸得苦涩。终于进了地铁,冰冷的衣衫贴在他皮肤上,让他簌簌发抖,他蜷缩起身子贴在她身边,她搂紧了他,她说:“乖孩子,别怕。”
“秀姨,我想回家。”
没有人回答他。他伸出手去拉她的衣袖,眼巴巴望着她的眼睛,泪光婆娑,“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会回去的,”她边流泪边安慰他,“乖,听话,秀姨会带你回去的。”
“可我现在就想回家。”他哭起来,哭得心都在疼。
……
“严樾?”身边的人轻轻推他,“严樾?”
他猛地醒来,就听见了窗外暴风雨拍打着玻璃窗,入梅了,江南的雨季来得似乎有些提早。
“怎么了?”赵芝枚轻轻拍拍他的脸颊,“怎么哭了?”她第一次见他在梦里流泪,让她惊讶。
严樾手指轻触到眼角,湿湿的凉,真是泪,他还有泪?!
“做了噩梦……”
她往他身侧靠了靠,拍拍他,安慰道:“没事了,睡吧,还早呢。”
他却茫然睁着眼睛,睡意全无,他讨厌这样的雨夜,令他心慌,“事办完,我们尽快回香港吧。”
“嗯……”赵芝枚闷闷一声,含混而慵懒。
待她睡熟,他爬起来,进了书房,跌坐在靠椅上,点了枝烟,揉着额角。这件事他究竟要怎么去查?大半年前,他好不容易弄到了萧建峰的资料,这个人处理了老董事长的后事就消失无踪,可线索追到N市就打住了。他老家人丁单薄,旧交似乎也特意断了往来,他这是刻意躲藏起来,为什么?严樾早心生疑窦,难道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他?那他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夜色不明,书房里只有一点烟头的星火忽明忽暗地闪,没人看见他的手抖,他身边危机四伏,他得格外留神,这样的梦,最好不要再出现了,令他后怕。
~~
香港。
一个女人下了车,拐进一间不起眼的堂会。外厅不过是些平常的麻将生意,吵吵嚷嚷的,她穿过堂口,进了内室。脚踏进门的一刻,一个男人从座椅上站起来。女人摘下墨镜,淡淡的一句,“找我什么事?”
“赵总,如今架子摆得大了,是瞧不上我这小庙堂了吧?”星火一闪,男人叼着烟调侃。
赵芝枚冷哼一声,“我没亏待过龙帮吧?这些年你究竟拿了多少好处,自己不清楚?”
“你到底也算是龙帮出去的人,这不过分。”男人弹弹烟灰,眯缝着眼睛看着她,“最近,弟兄发现有人跟踪你,我也是为你想。”
“你什么意思?”赵芝枚一惊。
男人从桌上拿起一叠照片往她面前一递,赵芝枚接过来,照片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眼底,严樾?她快速查看了一遍,最近所有她到过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或许这会儿他就在附近。”男人嘲讽地一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约我来这儿?”
“我就想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龙威,”赵芝枚登时就冷了脸,目光更冷,盯着他,“是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这个叫龙威的男人使劲在烟灰缸里撵灭了还剩大半的烟,“你养个小白脸在身边,我不管,可你也得知道养的是个什么人?”
“他的背景我早查过了,很干净,有事我也不会留着。”赵芝枚轻飘飘收了目光,将照片扔回桌上,“那么多年了,你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从我进吴氏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结果。”
男人愤恨地牵住她的手腕,“结果?!是你自己拼死要去的,我能拦得住吗?”
“既然如此,他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别怪我没提醒你!”赵芝枚态度强势,一脸厌弃的刻薄,她将手往回一带,男人粗粝的手指撵得她的肌肤生疼。
“阿枚,别怪我没提醒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清楚,谁是帮你的人,小心养虎为患!”男人丢开她的手腕。
*
回酒店办公室的赵芝枚,一进门就看见双腿搭在茶几上严樾,一副审视的姿态看着她。
“你去哪儿了?”
赵芝枚一愣,他倒是一副贼喊抓贼的模样,“你不是跟着去了吗?”
严樾腾地一声站起来,冷笑,“好啊,既然这样,我知道自己的位子。我明天买票去N市。”
“你去N市干什么?”
“工作。”严樾头也不回抬步便走。
“你以为我出去干什么了?!”赵芝枚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
“我怎么会知道,你也从来不让我知道,不是吗?”语气带着醋劲,呛出了酸不溜秋的味道。
“你多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赵芝枚轻蹙起眉头。
严樾立在原地,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叼在嘴里刚想点,却被赵芝枚一把抢过去,“好了,生意上的事,你以后慢慢就学到了。”
严樾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人?”
“你很清楚。”
“可你从来不信任我。”这话很矫情,但他说得很真,带着伤感的语调,让赵芝枚软了心,扬起脸去看他。
“你真的不后悔跟着我吗?”
“我应该后悔吗?”严樾看她一秒,用力吻下去。他现在能利用的只有他们脆弱的关系。从今往后,他每走一步就会更加小心。她的周围像有一张铺开的蜘蛛网,他动动手指都有人知道。今天,若非他嗅出危机,立刻演了女人最喜欢的戏码——争风吃醋,恐怕连这唯一可利用的武器也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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