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何叔吃惊了一句,声音加大。
佝偻的腰肢勉强抬起来的瞬间,他又惊觉到在这里这么叫出来不合适,于是他又快速低下了头去。
态度一如既往的卑微,更加彰显沐家宫殿是不容侵犯之地!
仿佛他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也同时表现出了他卑微姿态,这种姿态从他幼时便开始,并伴随了他家族的祖祖辈辈。
已经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卑微到了灵魂里面去。
相比而言,周行之比他平静得多,没有多少吃惊的样子,待何叔发出吃惊的声音时,她已经往他那里去了。
他再抬头起时,正见周行之到自己面前来。
两人距离不过六七步的样子,何叔那被皱纹覆盖的脸上表情复杂看起来扭曲难看。
嗫嚅着的嘴,微微露出之前因为多嘴而被黄玉宝的人打掉的牙齿。
张了张嘴,何叔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其实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他听说周行之被黄玉宝带走,一时之间放心不下,纠结再三便急忙赶来了,但是真的当他看到周行之之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周行之说才好。
毕竟他地位卑微,所谓人微言轻,而且周行之也并不认得他,他料想周行之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他还是来了。
来了这个他这种身份不允许踏足之地,这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
以前向往过,一直想来看看,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没有观赏周围景致的那个心情。
“那个......”
周行之迟疑了一下,站在老人面前之后,她一如既往的站直身子,态度温和。
看他还没有抬起头来,她又再客气问道。
“请问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让我帮你寻找?”
她的言语非常客气,这在何叔看来,已经是无上光荣。
听到她那么客气的言语,他才猛然抬头,呆呆的看着周行之,依旧嗫嚅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中慌乱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这种念头起,何叔又卑微的垂下了头去,呼吸急促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周行之能够被带来这里,显然地位尊贵,方才还不觉得,如此他一细想,便觉得自己又再多管闲事了。
那种卑微的姿态,周行之见过,见过很多次!
凌束之前也是这种姿态,在面对凌国府人的时候,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种姿态,在面对所谓的“家人”的时候!
……
对面的人越是如此,越能让她回想起之前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来,一时之间她的心便泛着酸楚疼痛之感,若她忍不住眼角的眼泪就会流下来。
但是,又想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流泪实在是太不好,于是乎她轻轻吸了口气,冷风瞬间无情灌入心肺,让她清醒过来。
“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就好,若是我能够帮助你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
不知道为何,一向没有耐心的周行之在对待这么一个陌生人如此的温和。
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陌生人有她和凌束的影子存在吧。
“呃啊。”
吃惊的声音,何叔总算是抬起头来,脖颈垂着,就像是在偷窥周行之话语真伪一般。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什么好事,黄玉宝暂时不在,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出现。
如此这样想着,何叔便清晰认识到,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于是他刻意抑制住了心中的诸多纷乱思绪之后,在周行之好心目光的注视下,他这才快速道。
“小的知道这样做很冒昧,但是小的思虑再三,还是想将事实告知姑娘,小姐……那、那个……希望小姐您能够听小的一言,给小的一点时间,那个......”
无论再怎么抑制也还是会着急的,何叔语气因过于快速而纷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说清楚。
“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周行之迟疑着想了想,这才问道,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刻意来找自己的。
“那个......”
何叔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周行之心中还是有些着急的,刚想说什么却见何叔默默的点了下头。
“你我并不相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周行之语气还是很客气,这种态度非常难得,结果她的这种客气态度却让对面的何叔姿态行为更加卑微了。
何叔一直生活在生活的最底层,祖祖辈辈都是如此,那些人对他非打即骂,被人这么亲切的对待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就是在前段时间,大约半个月前,沐家小姐宋沐沐来汤池小城,她正巧看到了躲在角落扫地的他。
灰尘四起,沐沐没有像别人一样大声训斥他,而是对他报以微笑。
这还是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他当时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而已。
沐家小姐,可是将来宋、沐两家唯一的继承人,会对他一介下人报以微笑,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何叔一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两次的不同境遇,倒是让他的固有思维开始改变了些许。
面对如此的周行之,他恍然看到了沐家小姐的身影。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周行之问完,又再四处看了看,将视线收回,这才慢慢问道。
“方才我将你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所以我想,你应该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周行之还是笑,依照他之前的话来看,面前这个人似乎很惧怕,或者说讨厌黄玉宝。
她刚刚回头去看,也是为了看那人是否已经回来。
“啊!?”
何叔疑问了一句,嘴唇翕动着,目光闪烁,露出惧怕的表情。
周行之见之,歪头一想这才轻声回答道。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不好意思,你的话让我听到了。”
“那个......”
何叔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握紧了手中拳头,心下一沉快速道:“黄玉宝并不是啥好人,还请小姐不要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本不应该说的,但是他还是说了。
“嗯?”
周行之还是歪着头,反问了一句,就在何叔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笑出了声来,尔后她的声音又再慢慢传来。
“我没说相信他。”
蓦地,她又突然补充了一句:“那种人,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我想,你想跟我说的不止是这些吧?”
周行之反问着,何叔抬头看她,此时他紧绷的肩膀才渐渐松懈下来。
周行之的目光却移动到了他身后,尔后才说道。
“若是你真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我们就去那边吧。”
顺手一指,那是何叔之前来的地方,何叔回头去看,周行之的话语又再传来。
“实话说,我也不喜欢黄玉宝。”
“那就请小姐屈尊跟随小的来。”
何叔不再犹豫,目光坚定。
短暂的试探,让他知道周行之和那些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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