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园正东边,司言家古朴小巧宅院内里。
略带昏暗的司言家族祠堂前方正中。
一幅长尾神鸟朝天图非常显眼,画卷下方是一片浩瀚山色,波涛汹涌的巨流之中,隐约可见有一抹与周围水色极其相近的身影,似乎轻巧稳当立于水面,正仰面虔诚观望那神鸟翱翔。
无法得见那人容颜,亦分辨不清那人性别。
远观,只觉得一切纯粹安稳,见此画令人心神俱宁。
两边是黑漆色大柱,旁边张贴有细长字画,形状与祠堂大门处对联同,因为日光无法穿透这祠堂深处,所以并不能看清。
两字画之中的正下方位置,靠墙处有好几排短小山石,上方镌刻人名,颜色各异,但都接近黑色,细看之下便能轻易发现那些字迹皆出自一人之手。
细数,有二十七座小山石。
在其前方,虔诚跪拜一妇人,妇人年约三四十,一身祭祀服,衣摆散落在地。
手掌合十,垂头祈祷,光线太暗,无法见其真颜。
祠堂之外,一片安静,良久都不见有人经过。
古朴小巧的司言府邸一如往昔,静静伫立。
朱门被人推开,身着湖蓝水衫,画着细眉的“美人儿”脚步停顿了一瞬,而后轻巧快速走了进去。
随后,朱门再被轻轻关上。
墙内有枯叶随风一吹,掉落在墙根。
就在那美人儿快速进去之时,那枯叶被其带动的风又摆动了几下轻飘飘的身形,最终落在了光洁的路面上。
一个少年埋头跟随在美人儿身后,一身米黄色衣衫,正巧踩在了那落叶上,落叶被其一踩瞬间碎裂成了好几片。
两人经过,有丫鬟过来,对着两人往里去的背影恭敬行礼,然后俯身素手捡拾起那被踩碎的枯叶。
望着两人背影消失,她这才转身离去。
“二小姐回来啦!”
不大的司言府邸,司言慕带着司言小夜刚回来不久,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邸。
犹如带着节日庆祝的气氛。
随即,闲适了许久的府内丫鬟开始准备酒水筵席。
这是司言府邸一直以来的惯例,已经维持了将近十年,未曾间断过,这个惯例因“苏慕”而存在。
从司言慕十五岁时开始,到现在司言慕二十四岁,确切的说是司言慕从坠崖昏迷中醒来,并且被司言觅寻改名为苏慕换了身份开始!
改名如重生……
司言慕变成苏慕,同时身份也随之改变了。
司言家唯一的公子,也是司言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变成司言家二小姐。
当然,他这个小姐如司言慕替代品一般的存在。
但是还是有继承司言家族的资格。
只要司言觅寻开启祭天仪式,当着在位帝王亲口指定,再由在位帝王亲自颁发诏书昭告天下。
如此,继承仪式便真正完成!
若他还是司言慕身份的话,只需要依靠正当手段得到祭师印便可。
他的记忆在坠崖醒来的那一刻消失了,他只记得自己叫司言慕,母亲叫司言觅寻,是凌鸾国的大祭司。
同时,他的性子也为之全部改变。
犹如是真的换了一个人一般!
“公子,您要先去见见觅寻夫人吗?”
司言小夜靠拢过去,低声询问。
虽然两人离得很近,却也相隔了半步之距。
司言慕不喜人靠太近,能够距离他半步与他交谈说话,这已经是那人莫大的荣幸了。
“爷要先沐浴,觅寻大人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祠堂内,去打扰她也不太好。”
司言慕径直往自己小院走去。
司言小夜轻点头应和了一声,然后便快速离开了。
待见他离开,司言慕才将紧绷的心神卸下,微微吐了口气,脚步停顿下来望向祠堂方向,轻微摇头,而后又再离去。
过小径,入了自己小院,酒香之气便传来。
放眼院内除了几棵观赏树木不见一朵花卉,简单而安宁。
湖蓝水衫犹如流动的水,到了门扉处,那里早有两个俏丽丫鬟埋头等候。
见司言慕过来,她们低垂的头更显恭敬,目送他的身影入了房间,她们则轻巧的关上了门扉。
门扉隔绝了两个世界,她们并排站在平坦石阶上,对着司言慕房间同时行礼,然后踩着与司言慕完全不同的路面悄然退了出去。
他方才经过的石阶被两个丫鬟护在了其中,他走过的地方仿若是不能被亵渎的圣地。
整个院落一片安静。
只能听到他脚步移动的声音,以及衣衫抖动的声响。
在小塌上盘腿坐下,面前,是早已预备好的清酒,司言慕抬手将小火炉点燃,开始熟练的温酒。
无论春夏秋冬,他只喝温酒。
从坠崖醒来那时起,这习惯就再也没有变过,并且也是从那时起,他再也未曾对人笑过。
一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的样子!
哪怕是距离自己很近的觅寻夫人、夜大人,或者说伪大人。
祠堂内的司言觅寻并不知司言慕归来,日薄西山她还在祈祷着。
她若没有从祠堂里面亲自出来,无论再大的事情都不可去打扰她。
唯一能够在这个时辰进祠堂打扰她的,也就只有司言慕一人,所以先前司言小夜才会如此询问。
“京城仙家之女,总共也不过五人,二人仗着自己高贵身份飞扬跋扈、任意妄为,一人先天性格缺陷,还有一人……”
祈祷的司言觅寻言语顿了顿,这才苦笑道:“就算是被强行洗掉了记忆,她还是对二娘如初般的执着,想必二娘这一生也不想再看到她吧……”
“说起来,让二娘厌恶女人,也是因为她,她还真对司言家族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如此一想,二娘变得不再有情绪波动大抵是因为那孩子吧……那个被二娘好心救下却恶言伤害二娘的家伙……
就算二娘被我封存了记忆,潜意识里他应该还是会记得一些,不然也不会因此而转了性子……那样的伤害对于他而言,是真的很大……”
“呐,我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呢?”
司言觅寻眼泪掉了下来,泪眼朦胧之中望向前方自己亲自镌刻下的名字。
那里不是她曾经夫君的名字,就是她逝去儿子的名字。
“每一次都难舍,这个世界必须得有司言家族的人存在,却又排斥司言家族的人长寿。
二娘已经二十四岁了,在司言家族血脉之中,除了我,他算是活得最长的人了。”
“若是能得见他成亲就好了,众多儿子之中,也唯有他完完全全继承了我的容貌……
是不是这样,能够让他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呢……”
“新的一轮角逐又开始了,虽然帝王已经定下,但是不甘心的人又何其多……”
“二娘,我是不是将你禁锢在我身边比较好,还是……”
眼泪滑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独自哭泣。
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够完完全全展现自己身为母亲的软弱。
司言家族自古能够承载天地祈愿,晓古今测未来,但是,这样的代价对于司言家族来说实在过大。
司言慕二十四岁,是迄今为止除了司言觅寻本人外,司言家族直系血脉中活得最长久的人了。
司言觅寻暂且不论,司言慕算是她的儿子当中运气最好的一个了。
但是也是其中运气最不好的一个,少年受了诸多波折,以至于他现在冷漠的活着。
在司言觅寻看来,司言慕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必须……做点什么了!……”
长尾神鸟朝天图隐隐约约有光泽泛起。
司言觅寻看了看,认真一想,这才站起,对着那些逝去的名字再认真拜了三拜,这才轻巧退下。
祠堂门再被封闭。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府内丫鬟走动得厉害,司言觅寻望了望,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热闹的节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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