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尧坐在驾驶座上,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悄然握紧。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却始终紧紧盯着苏芜的方向。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短发俏丽飞扬,周身都洋溢着年轻女孩子那种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是跟六年前,他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她到底是不是“她”?如果是,为何六年来她的模样竟然毫无变化?为什么她丝毫不记得他?如果不是,那她又怎么会跟“她”长的一模一样?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穆正尧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芜已经右拐到了霓裳阁的门口。而穆正尧也随即向左打方向盘停在了对面一家小吃店的门口。
他静静的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隔着一条街看着她停电动车,拿钥匙,开门,进店……
然后看她一盆一盆把店里的那些花盆绿植搬出来,整齐的放到门口的台阶上排成两排。
放眼望去,这街上那么多家门店,唯独她的小店门前一片绿意盎然,让人赏心悦目。
心忽然就抽疼了起来,眼睛也有些发酸。
穆正尧伸手捂住了脸,有湿热的液体渐渐从他的指缝中无声浸出。
如果这世上两个人长的相似是巧合,那为什么连行为举止,生活习惯都一模一样?
他已经跟了她整整七天,观察了她整整七天。
他本来以为,那晚是他喝多了酒,看错了人。
可是,当他第二天清醒之后再次来到这里,他依然看见了那张他思念了整整六年的容颜。
他僵在原地很长时间,看她笑盈盈的接待顾客,看她耐心为每一位客人推荐合适的衣服。
他没有进店,更没有还她的衣服钱。而且他还一连跟踪了她这么多天,看她接人待物,看她早出晚归……她丝毫未觉,也没有发现他。
穆正尧缓缓直起身子,轻轻压了一下眼角,拿起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声音坚定而果断:“喂,是我,帮我查一个人……对,我要她的全部资料,越快越好……”
两日后。
君华温泉大酒店。
古代宫廷殿宇一般的建筑群,在山坡上错落有致,傍湖而建。在点点晨曦中尽显古典奢华尊贵,大气磅礴。
其中一间豪华套房里,穆正尧赤着上身,笔直的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对面的胭脂湖。
他的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抽的沉静又冷漠。
从他的视线望去,胭脂湖的湖水碧波如洗,恍若明镜。入目之处,小桥流水,垂柳依依。湖心小岛,亭台楼阁掩映其中,竟是丝毫不输西湖美景。
可是如此美景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心中思绪早就随着晨风飘到了不知何处去了。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穆正尧走过去,望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快速接起:“喂。”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声:“……所有资料已经发到你的私人信箱……”
“好,酬劳会打到你原来的账户上。”
挂了电话,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了那封新的邮件。
穆正尧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眉目沉凝。
半天时间过去,他才缓缓合上电脑,站起身来。
他点了一根烟,沉思很久,这才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开门走了出去。
******
正值吃午饭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
苏芜正坐在那一方小小的吧台里,吃着从马路对面的那家快餐店打包回来的盒饭。
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芜抬起头。
话到嘴边的那句“你好,随便看看”,在看清来人长相的那一刻,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笑容也刹那间僵在了脸上。
男人一身合体的铁灰色西装,皮鞋锃亮,更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冷峻,气势迫人!
眼前的男人无疑帅到了极点,可是苏芜却看得触目、惊心。
是他!那个清冷可怕的男人,那个半夜三更不穿衣服的精神病!暴露狂!
她猛地站起身来,紧张的向后退去。因为起身太急,她刚刚坐着的凳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一串刺耳的噪音之后,“哐当”一声歪倒在地。
苏芜已经顾不得这些,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惶惶的盯着突然出现在来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芜不由自主又想起几天前让她惊魂未定的那一晚,还有他抱着她时那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
想到这里,苏芜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心一直向上蔓延到心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头皮也隐隐发麻。
他怎么会来?他又来干什么?!难道……苏芜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她的后背紧紧贴住墙壁,身体僵直,不由得把手里的那双一次性筷子捏的更紧,连指尖都隐隐泛白。
穆正尧把苏芜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她在害怕?她居然这么怕他?他难道是洪水猛兽么?
寂静~
苏芜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快速跳动的“砰砰”的心跳声。
长时间的静默后,男人一开口就是堪比电视新闻主播一般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也低沉悦耳。
“你好。”他说。
苏芜愣了愣,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的回答:“你……你好。”
“我来还衣服钱。”
他言简意赅,苏芜却又是一愣,像复读机一般,结结巴巴重复着男人的话:“还还……还……还衣服钱?”
“是的。”他说,“本该早就来的,只是这几日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一直到今天才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又问,“衣服多少钱?”
“不……不用了……”
苏芜下意识的连连摆手。天知道她现在不想要衣服钱,她只想让这个男人马上离开。
可事实却不如她所愿,因为她分明听见他说:“我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习惯。”顿了顿,他又说,“那晚吓到了你,我很抱歉。”
苏芜再次一愣。眼前的男人虽然长相冷峻,但语气平和,目光真诚,跟那晚见到的冷硬的他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好像真的并无恶意。
她不由得悄悄在心中松了口气,感觉浑身的血液也渐渐回暖,僵直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苏芜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呵呵……没关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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