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气由晴转阴,割掉了暖阳的尾巴,温度下降不少。
魏前还是穿着两天前的衣服,稍显单薄,他当然觉得冷,可懒得打理,就没有添加衣裳。
当魏前沿着沿江路的风光带,往体彩店跑步过来时,没想到遇到村里的儿时伙伴魏超。
是刚吃完早餐的魏超先看到了魏前,追了一路才追上,从后面打招呼,吓了魏前一跳:“魏前,跑步呀!”
魏前侧头看到说话的人是熟人魏超,受惊立即转换为惊喜,脚步也自然停了下来。
而果香街的体育彩票店就在眼前,可魏前不想让魏超知道,便在店旁边的来福超市,找个空凳坐了下来,叙叙旧拉拉家常。
魏前问魏超:“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望江小区工地做事,你呢?”
魏前是瞒着所有人开店的,现在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他撒了个谎说:“我在这里上班?”
“本地工作好,工资高吗?”
“每个月三到四千,这点钱,养家糊口都难。”
“在本地拿这么高的工资很不错了,比我强多了。”
“哪比得上你,你做一天二三百块。”
“包点工夫做,每天可以搞个千把块。”
“啊!这么多。”
“这算什么,我也只是在二包头三包头那里做点事,这些大包头才赚大钱。”
“工地的事我不懂。”
“你一个大学生每个月搞个三四千,丢脸,要不你跟着我这个初中生干,以我你的交情绝不会亏待你。”
魏前的脸被魏超说得通红,涨起来的羞耻四处弥漫着,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我…。”
“你看我们村,除了你,家家户户都建起了新房,你该加油赚钱,快把那破旧的木房拆了。”
“你说的是。”
“可每月三四千的工资,你要干到什么时候才能建得起新房。”
“建不起就建不起。”魏前不想这些人生烦恼,可已经被魏超提起,它们就像水一样融入土壤般融入了他的思想。
“你不想再娶媳妇了?”
“没房没车,我拿什么娶媳妇。”
“我的大学生,你真没得救了!”
“没想到,连你也看不起我!”
“不是我看不起你,还是你要让我有看得起你的本事!”
“我一没技术,二没资本,就是普通人的命。”
“魏前,你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是全村人的希望,没想到现在你是我们村混得最差的,你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魏前的脸羞得更红了,他知道魏超说的是事实,可从魏超口中说出来,这种无形的伤害变得更直接更有力。
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亲人朋友看不起!也只有亲人朋友的瞧不起,会像箭一样射穿人的心。
此刻,魏前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得远远的,避开世俗审视的眼光,避开红尘虚假的交情。
然而,魏前连小小的魏超都躲不过,何况偌大的人世间。他淡淡的问:“我们村里是不是很多人都像你一样看轻我?”
“我没看轻你,是在帮你,盼你好起来。”
“那有你这样帮我的吗?把我的尊严打碎一地。”
“我的大学生,这个世界很现实很冷酷,窝囊废就被人人踩,没钱就没有尊严。看我们村的那些五保户,他们如蚂蚁一样存在,你看有谁会给他们尊严。”
“你说的对。窝囊废是没有尊严,就算有点尊严,也会被强者轻易的拿走。”
“嗯。你若住着破旧的木屋,连媳妇都没有,你在我们村就永远没有尊严。魏前醒醒吧,三四千块钱的工资真的给不了你需要的尊严。”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努力赚钱的。”
魏超走进超市,买了两瓶红牛出来,给了魏前一瓶,站着说道:“你爸妈在老家帮你带儿子挺不容易,多抽时间回去看看。”
“好。他们还好吗?”
“你是他们最亲的人,这样的问题该问我吗?”
“为儿,我愧对父母;为父,我愧对幼儿。”
“你的愧对只停留在你心里,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价值。我活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活明白,没有赚钱能力,你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这样活着多么悲哀。”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真的。”
“但这不是你逃避责任的借口。十天前我回去了一趟老家,见到你父亲,他是来找我借钱的,你儿子生病了,他没有钱,他说他借了五六家都没借到,为了说服我,差点向我跪下了,他可是我长辈呀!”
魏超现在提起这事,脸上还很动容,牵系着一种让人泪目的心酸。
“你父亲不让我把借钱的事告诉你,他说你在外面不容易,家里的事,他能兜着就拼了老命兜着。多么善良伟大的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