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凡跟欧阳烈并肩进洞,后面却跟进了四名精壮中年化子,那先上来通报,跟陪着他上来的两名却不在其中。
分宾主落了坐,那四名精壮中年化子分侍两旁,垂手肃立,个个两眼精光闪动,一看就知道是 “穷家帮”第二代里的好手。
李亦凡明白,这是 “穷家帮”帮主的贴身护卫,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在这时候进来,当然是除了负有卫护帮主之责外,还准备在必要时随时对付他。
他装不知道,事实上他也不在乎,微一笑,向着主座上的欧阳烈拱了手:“我来得鲁莽,打扰帮主之处,还请帮主谅宥。”
欧阳烈躬身答礼,炯炯目光凝望在李亦凡脸上,一眨不眨:“岂敢,欧阳烈有一事不明,冒昧动问,还望阁下不要介意!”
李亦凡道:“好说,不管什么事,欧阳帮主请只管问就是。”
欧阳烈道:“阁下真来自京城的 ‘佐天爵’草芦。”
李亦凡道:“难道欧阳帮主有什么怀疑不成。”
欧阳烈未答又问:“容欧阳烈再问一声,佐天老爵爷的信物 ‘紫金令’,共有几枚。”
李亦凡 ‘呃’!地一声笑道:“我明白了,欧阳帮主必是因为有人也出示过 ‘紫金令’,所以才有此疑问。”
欧阳烈道:“不瞒阁下,正是如此。”
李亦凡道:“欧阳帮主所知,也出示过 ‘紫金令’的那个人,可是叫甄君子。”
欧阳烈道:“不错,正是他!”
李亦凡笑笑道:“我也不瞒欧阳帮主,‘紫金令’只有这么一枚,甄君子是我的朋友,前不久他借 ‘紫金令’去用过!”
原来如此!
可是不对呀!据他跟甄君子以前对人所说,甄君子跟他认识不久,究竟那一回说的才是实话呢?
欧阳烈道:“这是阁下的说法,奈何我们外人却是无法分辨是真是假?”李亦凡目光一凝:“欧阳帮主的意思,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欧阳烈道:“事关重大, ‘穷家帮’不能不小心,我的确无法知道阁下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亦凡道:“欧阳帮主要不要仔细看看那枚 ‘紫金令’。”
欧阳烈道:“没有用,正如阁下所说, ‘紫金令’只有一枚,见过出的人真不多,所以能分辨它真假的人,相信也不多。”
这是理,也是实情!
李亦凡道:“那么,我怎么才能让帮主相信,我确是来自京城的佐天爵草芦呢!”
欧阳烈道:“据我所知,京城的佐天爵草芦,自从佐天老爵爷在世的时候,就只有三个人,除了面衣老侯爷之外,另两位是侯爷义子兼传人,跟总管东方长风,看阁下的年纪,当然不会是那位西门总管,而该是佐天老爵爷的那位义子兼传人——”
李亦凡道:“帮主说得不错。”
欧阳烈道:“外人几乎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就连远在京城里的皇家,也是知道他小名的居多!”
李亦凡道:“帮主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叫李亦凡,他姓的是本姓,天民二字,是老侯爷取的,意思是他虽承袭 “布衣”侯爵,但却不可忘了,他是圣天子的子民,至于小名,难登大雅,恐招帮主见笑,不提也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自信和坚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和追求的人,他的名字也代表了他的性格和命运。
欧阳烈道:“据我所知,佐天老爵爷的一身绝学无人不是震右铄会,但其中较为天下武林所熟知的 ‘神龙八式’,更是威力无穷,变幻莫测,不知李兄可曾学得一招半式?”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仰慕和敬佩之情。可以看出,他对佐天老爵爷的绝学非常向往,而对李亦凡是否能够掌握这门绝学也充满了期待。他是一个武林中人,对于武学的追求和探索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亦凡微一笑,道:“我懂帮主的意思了。”
话落,他右掌倏抬,在面前一抖,随即收回。
就这么一抖,欧阳烈跟那四名精壮化子却看见了,他的右掌跟手臂,就像一条张牙舞爪,腾空飞舞的龙形,一闪就不见了!
什么都能假,只有这种绝招假不了!
欧阳烈一双环目异象暴闪,道:“我听 ‘绥城’分舵的弟子上报,那个甄君子,似乎也会佐天老爵爷的绝招。”
李亦凡道:
“一招两式而已,好朋友,难免在互相功磋之中学上一两招,其实我那位朋友一身好修为,已是不稍让佐天老爵爷的绝学。”
欧阳烈抱拳欠身:“确实是少爵爷当面,容欧阳烈重见一礼!”
李亦凡含笑拱手:“不敢当,欧阳帮主太多礼了。”
欧阳烈道:“容欧阳烈请教,少爵爷莅临 ‘穷家帮’总舵,不知有何见教。”
李亦凡道:“有劳帮主动问,我冒昧来访只为两件事,头一件就是为我那好友,听他说,帮主对他下了追杀令!”
欧阳烈道:“不错,那是因为 ‘海底洞’墨老堡主传了 ‘武林帖’,指甄君子他无中生有,血口相喷,想在武林中掀起纷争,居心叵测。”
李亦凡道:“帮主可曾问过甄君子他怎么说。”
欧阳烈道:“不必问,天下武林没人不知道他的说法,有一个至今犹不知名的组合,阴谋席卷武林,意欲独尊天下, ‘海底洞’已遭渗透,老堡主汤千斤甚至是假不真。”
欧阳烈道:“事实如此,欧阳烈不愿否认,少爵爷,凡事都应该有证据,不能空口指人,尤其 ‘海底洞’名列 ‘一各’,‘二峰’,‘三洞’之内——。”
李亦凡微点头:“甄君子空有一腔侠义血,一付热心肠,视天下武林安危为已任,但是他奔波至今却拿不出证据来,这是他的致命伤,也足证那个不知名的组合行事之高明,只是——”
一顿,凝望欧阳烈:“我有个不情之请。”
欧阳烈道:“好说,少爵爷请吩咐。”
李亦凡道:“那我不敢,只是……我不便说 ‘海底洞’如何如何,正如帮主所说,没有证据不能空口指人,可是我却愿意担保,我那个朋友确实是任天下武林的安危,毫无不良居心,不知帮主可信得过。”
欧阳烈丝毫没有犹豫,道:“既是少爵爷这么说,欧阳烈当然信得过。”
李亦凡道:“那么敢请帮主暂时收回成命,如何?”欧阳烈道:
“暂时。”
李亦凡道:“给他一投时日的工夫,相信他能拿得出证据来的。”
欧阳烈道:“少爵爷既这么吩咐,欧阳烈敢不从命,来人!”
一名精壮化子立即应声在前。
欧阳烈吩咐道:“传我令谕,收回对甄君子的追杀令,并命二长老尽快返回总舵。”
那名精壮化子领命而去。
李亦凡拱手道:“多谢帮主。”
欧阳烈客礼道:“不敢,请少爵爷赐知,莅临 ‘穷家帮’分舵的第二件事。”
李亦凡道:“听我那好友说,帮主监禁蒙三老。”
欧阳烈道:“不错,蒙三长老听信甄君子之言,对 ‘海底洞’造成伤害,并在言行上侵犯了帮主的权威,理应按帮规惩处。”
李亦凡道:“帮主能不能再看我薄面——”
欧阳烈道:“少爵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 ‘穷家帮’的事,欧阳烈不能从命。”
李亦凡轻咳一声道:“帮主——”
欧阳烈道:“前不久,甄君子来过,少爵爷可知道。”
李亦凡道:“我知道。”
“他从这儿走了以后,少爵爷可曾见过他。”
“见过。”
“那么他就该告诉过少爵爷,他是在什么情形下离开 ‘穷家帮’总舵的。”
“是的,他告诉我了。”
“蒙三长老如此犯上,我若是轻易开释了他,今后如何对 ‘穷家帮’那么多弟子。”
话说得算婉转,但是说得也够明白,那就是他已经不能再卖面子。
这是人家“穷家帮”的事,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亦凡他虽是 “布衣候”的传人,也不能让人所难,他沉默了一下,道:“那么,可否让我见见蒙三老。”
欧阳烈迟疑了一下:“蒙三老的罪名太重,本来是不准见任何人的,可是少侯爷已经退而求其次了,欧阳烈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请少侯爷跟我到囚禁蒙三长老的地方走一趟吧。”
他站了起来。
李亦凡称谢跟着站起。
只听欧阳烈一声轻喝:“带路。”
三名精壮化子中,那最外面的一名,立即恭应向外行去。
欧阳烈抬手让了让,然后陪着李亦凡行了出去,另两名精壮化子则紧跟在后头。
出这个洞往上走,蒙三召是被囚禁在上头没有错,但已不是原来的那一层了,如今蒙三召被囚禁的那个洞,就在欧阳烈的那个洞的顶层,只有任何一点动静,都别想瞒过他这个帮主了。
门口几名化子在,坐的也有,靠的也有,看上去个个都够懒散,其实 “穷家帮”的人就是这样,要饭的化子,又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难道还让他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一动不动的站岗不成。
一见帮主陪着客人到了,都站了起来,神色一转鞠躬恭谨,一起躬身为礼。
欧阳烈像没看见似的,冷然道:
“开门。”
这个洞跟别的洞,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也就在它有两扇门,不过这两扇门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装上去的,两扇门板不知道从那儿找来的,大小,厚薄,形式还都不一样,加上那把早就该扔的锁,才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一名化子应声中从腰里取下钥匙去开了锁,并且顺手推开了两扇门。
门开处,还看不见里头的情景,只因为里头另垂了一块厚厚的棉面帘,两三床被子大的那么一块,也不知道是那儿找来的,既脏又破,冬天挡上这么一块还真挡风,只是此时此地挡上这么一块,里头的人就未必好受了。
不知道李亦凡是不是知道蒙三召原被囚禁在什么地方,当他入目眼前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欧阳烈又抬手让了让,陪着李亦凡往里走,自有一名化子抢步上前,掀起了那块棉布帘。
棉门帘一经掀起,洞里的情景立即呈眼眼前,李亦凡看得心头为之震动,不由的一步跨了过去,脱口叫道:“三老。”
这个洞不深,不大,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那位 “穷家帮”的三长老蒙三召一个人。
那位三长老蒙三召,手脚都被捆绑着,斜靠着洞壁坐着,低着头,睡着了似的,捆绑手脚的绳子都不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那是牛筋,而且是浸过油,这东西厉害,不挣便罢,越挣越紧,就算是有一身好功夫也别想挣断它。
蒙三召听见有人叫,抬起了头,动作缓慢而无力,看见了抬起头的蒙三召,李亦凡的心头不止为之一震,简直为之连震。
头发更乱了,胡子更长了,两眼布满了血丝,通红,人憔悴得也不成了样儿,要不是明知道他是蒙三召,简直就认不出他是蒙三召来了。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蒙三召睁着一双血红而无神的老眼望李亦凡,没说话。
李亦凡又上前了一些,道:“是我啊!三老,李亦凡,三老不认识我了。”
蒙三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嘴张了几张,这才说出话来:
“是你啊——!”
却就这么一句,就这么三个字。
李亦凡霍地转过脸去,向着欧阳烈道:“欧阳帮主,这么样对待贵帮的长老,不嫌太过了么。”
欧阳烈道:“少爵爷,我这位蒙三叔如果不是本帮的长老,你就见不着他了。”
只听蒙三召道:“少爵爷。”
李亦凡转过脸去,要说话。
欧阳烈却抢了先:“蒙三叔,眼前这位就是佐天老爵爷的义子兼传人,也承袭了佐天爵爵啊!”
蒙三召憔悴的老脸上冷起了激动神色,伸出双手似乎要抓李亦凡。
李亦凡忙把手递了过去,蒙三召一把抓住,抓得好紧,还带着颤抖:“你,你真是……。”
李亦凡点了点头:“是的,三老。”
蒙三召道:“你怎么早没告诉我。”
李亦凡道:“我尽可能的不让人知道,还有什么好宣扬的。”
蒙三召道:“甄君子知道。”
李亦凡道:“他知道。”
他并没有说,甄君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时此地,蒙三召不可能在意这些,也不可能问那么多了,只听他道:“不管怎么说——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