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似乎越来越厚重,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劈开这黑暗的天地,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玉笙吓得抖若筛糠,却没有闭上眼睛。
“喵……”八尾仰天长啸,似乎在抱怨天道不公。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劈在了八尾的身上,灵猫的尾巴少了一条,身影淡了几分。
接着又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灵猫的尾巴又少了一条,洁白无瑕的身影更加飘渺。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只手把玉笙捞进了太上仙宗的结界之中。玉笙望着在雷雨中那只渐渐消失的八尾,一动不动,怔怔的问:“那是?”
“八尾灵猫的一道残魂,被雷劈了。”磅礴大雨中,别惊雨浑身上下没有一滴水,端的风雨不侵,道骨仙风。
“它为什么、救我?”八尾灵猫终于消失在凄厉的雨夜里,玉笙缓缓闭上眼睛。
痛,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浑身伤口在流血,不停的流血,随着雨水融入污泥之中。
“因为你有奉献精神啊,你奉献出一棵幽灵兰,它也知恩图报,帮你打毕方和九婴,不过现在你该哭了,那两只鸟跟它们主子一样,小气记仇,阴险狡诈,不知廉耻,将来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大雨迷蒙中,别惊雨轻咳一声,笑得惨无人道。
“我偏不哭,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就算还是满身伤痕,就算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了,她也是同样的选择。
“有骨气,不过像你这种本事差,脾气大,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跳梁小丑真真的令人讨厌,走,回去吧。”别惊雨走在前面,对她说。
“回哪儿?”
“当然是回家。”别惊雨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即怔住了。
“家?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无家可归……”天雷轰鸣,骤雨如幕,玉笙努力睁着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崩溃,绝对不能崩溃。
是的,她就是个跳梁小丑。
随便修行了几个月,便不知死活的去采灵草,妄图得一份机缘。
她一个将要死的人有什么机缘?
上天把她修行的路都堵的严严实实,怎么可能给她半点机缘,那岂不是上天不长眼。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就你这臭脾气,放以前,我早就一掌拍死了,你说句软和话能死啊,欺负我宽容大度,心胸豁达,从不跟你斤斤计较,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死撑给谁看?”别惊雨一掌拍在玉笙后背,玉笙顿时好像跌进了一片黑暗的深渊,摔的粉身碎骨,一败涂地。
黑暗犹如灭顶之灾,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玉笙的心从未如此恐慌。
什么都看不到,该怎么办?
她在黑暗中摸着尖锐的石头,一步步的往上爬,可是爬上去一点,便落下去一点。
没有力气了,已经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她的手指被山石磨得鲜血淋淋,露出来白森森的骨头,可是天地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仿佛陷入了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没有风,没有雨,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丝空气都没有,仿佛没有了任何气息,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一具死尸,被深深埋在地底,任她一个人腐朽成枯骨。
怎么能这样死了?玉笙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摸索,想要推开埋葬她的坟墓,想要挖开那厚厚的泥土,想要从黑暗的坟墓爬出去,想要在阳光下重新长出血肉。
“玉笙,《浮光掠影》你练到炉火纯青了吗?”黑暗的深处,仿佛有墨残的声音传来。
“墨残?你在哪里?我很害怕,我什么都看不到……”玉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练了几个月而已,怎敢说炉火纯青。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抓去,可是什么都没有。
以前她害怕打雷,害怕黑暗,都是墨残在漫长的雨夜紧紧的抱着她,捂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不用怕,他就在她身边。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孤独的面对暴风骤雨,面对黑暗深渊。
“玉笙,今天你面对的是猛兽,明天你面对的是妖兽,妖兽比猛兽要强大百倍。战场上没有谁可以救谁。《浮光掠影》是每一个兵士必练的功法,不需要修为,不耗费灵力,只需要日日勤加练习,练成一束光,一道影,谁人留得住?你要明白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不是幸运儿,而是实力为王。人不是只有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才显得伟大,而是就算在千军万马之中,也如入无人之境,毫发无损。你看你,日日偷奸耍滑,不思进取,不务正业,荒废修行十几日,还妄图投机取巧,引毕方和九婴来救你,真是自作聪明,那毕方和九婴岂是不懂规矩的?三魂丢七魄者,不但寿数有限,不能修行,而且无福无运,赌运气你赌的起吗?你如今活下来就是耗费你自身那点微末的运势,你有多少运势可以耗?就算今日你侥幸不死,你的散漫,你的懈怠都会使你走向死亡,说不定有一天还会连累别人。人生不是只有生死的时候才拼尽全力,而是一直如此,不断超越,才能踏入修行之路。修行就是修心,我们要在万丈红尘中,在生死对决中,在孤清冷寂中,在七情六欲中历练自己的心,心如止水,古井不波,方得大道,你看看你今天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蠢如倔驴。”墨残很生气,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我总归成功了,我采到了幽灵兰,我拼死抢来的。”玉笙握着乾坤袋,一脉清泪终于流了下来:拼死给你抢来的。
“玉笙,不要为任何人拼死付出,没有人值得你以命相拼,包括我。”墨残的语气软了下来。
“你真心待我,我亦真心相报,一直以来你用灵力护我三魂不散,以至于差点身死道消,我……不过是不想亏欠与你。”玉笙泪眼朦胧,很是嘴硬的说。
“玉笙,我们之间还要谈谁亏欠谁这样的话吗?我们说过我们不分彼此……”墨残声音带着哀伤。
“所以我不才想你一直这副鬼模样,我想让你好好的……”
“玉笙,你放心我不会身死道消,我很好,一直都很好,你从不亏欠与我,但是今天你消了这边的债便要欠下别惊雨那边的债,等你消了别惊雨的债,不知又会欠下谁的债,如此循环往复,如何是好?”
“她没帮我。”玉笙倔强的回答,她没有靠任何人的帮忙,一个人拼死夺下的灵草。
“她站在那里便是帮你震慑其他得道灵物,替你消灾挡厄,否则从一开始你就输了。灵草现世,怎会只有区区几只猛兽?太上仙宗有规矩,凡是下山历练的弟子自己路自己走,师父们皆不可出手相帮。她已经犯了规矩,是要受罚的。”
“受罚?”玉笙觉得自己眼泪不值钱的流下来。
“玉笙,你要明白,这世间没有谁可以永远无时无刻的陪在你身边,你要学会自己面对。路是自己选的,哪怕用鲜血铺就,也要自己走下去,你要习惯孤独,习惯寂寞,习惯一个人走一条……只有自己的路。”
胸口的葫芦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笼罩着玉笙,便没有风没有雨,没有惊雷,没有厉电,仿佛有一盏孤灯照亮风雨飘摇的前路。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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