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铭摇摇晃晃奔到云舒的床前,满身的血污吓得王氏惊叫出声,姜武进来看这样的场景,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在前院的事他已经听说了,震撼之余,还有一丝了然,说到底,这也确实是他们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扶起王氏退了出去。
楮铭紧紧盯着床上的云舒,她的脸更苍白了,瘦得好像脱了相,细碎的发贴在额头上,楮铭想碰碰她,抬手发现满手的血污灰尘,他急忙缩回来在衣服上擦干净,才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贴在脸上,感受那一丝微弱的温热。
那日在朝堂上的一眼,今天在湖畔的对视,她的眼里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可终于一句也没问出口。
他以前一直看不透她,可到今天,他突然就明白了,云舒其实也看不透他,也怕他吧,他们在互相怀疑中又忍不住互相靠近,在一次次伤害中又更加靠近彼此,在此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哪怕那些柔情蜜意都是假的,那些做戏都是权宜之计,可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丝真情在。
她怀孕了,是在庐江吧,是意外,还是她没有喝那药,不管为什么,她都选择没有告诉他,原来她到底还是信不过他,哪怕这孩子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产物,心下的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要怎么做,才会让云舒完全的信任他,依赖他,难道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让他去死,才能换回她一点的怜惜...
楮铭注视她良久,缓缓探过身去,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虽然他什么也听不到,可到底还是欣喜多一些,他们有了孩子,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云舒会不会就会多爱他一点,慢慢的可以接受他,以前他也幻想过,他们会去过普通夫妻的生活,生儿育女,为了琐事拌嘴,在平淡中慢慢老去...
等天边泛白,楮铭才从云舒的屋子里出来。
王氏和姜武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姜武退后一步,他并不想面对楮铭。
楮铭看也没看他们,一步一瘸的走出了云家,候在门外裴越过来扶他上了车驾,绝尘而去。
云舒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眼睛肿痛得很,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睛,她这是...
突然记起来了,云舒慌忙捂住肚子,先前那种失去的感觉那样清楚。
“奶娘!”
王氏闻言跑过来掀开帘子,看云舒已经醒过来了,又惊又喜。
云舒拉住她,“孩子?”她记得,在车驾里她突然觉得肚子很疼,坠痛感一阵一阵的袭来。
王氏拍拍她的手,“孩子没事,你别慌,来,躺下再歇会儿,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云舒放下心,还好还好,又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可有暴露,有没发生什么事?”
王氏知道她问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孙大夫过来看的病,武安侯,他也来过。”
他来过?云舒忽而捏紧拳头,他还来干什么?
她已经恢复了冷静,对王氏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这边云舒难得的放下琐事休息了几天,每日没事都安分的躺在床上养胎,乖乖的灌下王氏准备的汤汤水水,姜武一份一份的消息递过来给她看了,又安安静静的退下去,王府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事,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而此时的朝堂上可谓翻天覆地,楮铭突然急令晋西军回朝,大军开赴平都城外却驻弼不前,皇帝几下召令,皆是石沉大海,楮铭不仅轻轻松松的为自己沉冤得雪,还接连上书让皇帝罢免世家的荫袭制度,历数弊政之害,老臣们在阖定门前哭诉,却被他强制拖走,不听劝阻的也被铁血手段压制,一时间平都世家人人自危,皇帝暴怒。
这件事也只有他楮铭敢去做,他这次平叛归来,功高震主,行事一改之前的温润,凡是他之前想做而未做的,全都付诸行动。
第五日夜里,云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云舒披着披风,坐在花厅里冷眼看座下诸人哭诉。
“...云王府一直是世家之首,殿下再现在不作为,只怕下一个就是云家啊!”
“周大人说得对,唇亡齿寒,云家承袭爵位多年,如今小公子入狱,也只有殿下您一人支撑,再不反抗,我等今日的下场就是云家的归宿...”
云舒手一紧,她向来不管这些权阀争斗的事,可这次,牵涉到了弟弟。
“本王无意争权,云家能有今日,全靠自己经营,诸位大人享乐多年,是不是尸位素餐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再来本王面前挑拨,云家要是不想做什么事,别人绝左右不了,同样的,要做什么事,别人也拦不住!”
她掷地有声的话噎得几个世家哑口无言,确实,这次武安侯扫落马的皆是几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冗员,他们多凭着家族荫蔽逍遥多年,所以也才会在这一招失势下毫无还手之力。
她挥手送客,这几日她也查探清楚了,这里面的是非曲折,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全看她与楮铭如何取舍。
第二日,她只身一人去了宫里见皇帝,下午,云家小公子就从廷尉里被放出来了。
云舒立在车驾旁,看略显憔悴的云述缓缓出来。
云述看见她,一瘸一拐的狂奔过来抱住她,声音都发着抖,“阿姊!对不起,对不起...”
云舒拍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弟弟,他又有什么错呢,他也是这皇权下的牺牲者罢了。
“没事了,没事...我们回家吧。”云舒拉开他,给他拂开散落下来的碎发,眼里像洒落一汪碎金。
云述重重点头,回家吧。
朝廷上的猛烈攻势终于让靖帝妥协了,他答应了以后以才选官,重用有学识之人,不再对寒门士子偏颇。
不管是缓兵之计,还是真的接受了谏言,武安侯这次,都占了上风。
还是风和日丽的下午,大批的兵甲出人意料的奔向长干里,小小的酒肆被重重包围,裴越亲自带人上楼,直奔二楼最后一间房舍。
伏在暗处的人冲出来,和他们交锋在一起,掩护司马昂从后窗逃走。
来者众多,司马昂且暂且退,眼看着就要被擒,窄巷里却突然奔来一驾马车,将他拉了上去,司马昂逃了,可他的老巢几乎都被裴越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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