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铭依然端坐未动,出口一向的无波无澜,“卫将军也知道城内叛军只是强弩之末,何必急需于硬碰硬,何况晋西军刚刚自秦国千里奔袭而来,尚待休整。”
卫越之目光沉沉,上下打量了一眼楮铭,才缓缓道:“如果真是是为了平叛,这是侯爷的考量,我无话可说,若是侯爷为了私人恩怨,白白浪费了一举围剿叛军的大好机会,恕在下心有不服!”
“你不服?你不服你憋着啊!”裴越简直特麽的气笑了,敢情您大爷是来发号施令来啦,见利忘义的东西,还有脸上这来,卫家前些日子所作所为没有和他们算账也就罢了,这铁打的脸皮究竟是怎么练成的?
“裴越!”楮铭侧头训斥。
不怪他如此想,因为楮方旭毕竟出自他身边,还曾是他最信任的人,别的不说,就是他父亲楮敬斟,还尚且在军中,当初楮方旭挟持父亲,取信于人,他又亲自带兵来讨伐,如今他犹豫,难免让人多想。
可惜卫越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昂起高傲的下巴,“姻亲一事是卫家亏待了侯爷,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让侯爷站在当时卫家一样的处境,想必也会为了家族的利益做出选择,而此时武陵兵马已经挣脱桎梏,好不容易将太康包围,只要两军合力,攻入城中轻而易举,您这时候拿乔,岂不是如坊间传闻武安侯咽不下当日卫家悔婚的恶气!”
卫越之站在那里振振有词,半点也没有惭愧之意,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楮铭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卫家悔婚?呵,本来他也不会结这门亲事,当日卫家先提出来了倒算是给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卫越之见楮铭神色果然不悦,自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更加的得寸进尺,“这桩婚约作废,说到底也不全是卫家的错,侯爷既聘家妹,却毫无爱重,与那云王不雅传言尘嚣世上,众人皆道云王断袖分桃,你们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为君子不齿,这让月檀怎么想?卫家再不济,也断不会让自家女儿蒙此羞辱。”
骂他可以,可是骂云舒就不行了,楮铭依然坐着不动,连姿势都没变,语气却突然冷了起来。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没想到卫将军出身煊赫,位高权重,也失去一个将军该有的判断力,这当真让本侯惭愧以前高看了你,德不配位,必有余殃,你执掌重兵却冲动轻浮,所作所为不以大局为重而搀杂私利,没有半分的为将果决、为臣忠义,到底是本侯声名狼藉,还是卫家趋炎附势,大家都是明白人,今日听将军一言,真是大开眼界!卫氏如此,就是再攀上多高的枝也高处不胜寒。”
裴越简直忍不住拍起手来,霸气啊将军!这才是眼高于顶的楮铭该有的样子,冷酷,毒舌,腹黑!
既骂了他听信坊间传言,又直白的讽刺卫家拜高踩低,卫越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武陵卫氏,百年望族,从来都是他骂人,别人受着,何曾受过这等侮辱,他向来瞧不上靠着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哪怕楮铭做得再好,他也不过是以为他正好赶上时机罢了,一个破落家族,一个不受宠的罪臣之后,有什么资格掌管军政大权,当初父亲要和楮家结亲,他本来就心有不满的。
楮铭又倪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武陵近十万兵马,与叛军焦灼大半年了才摸到太康来,确实是不容易,坊间不是一向吹嘘武陵重器,如今牛刀一试便见了真章,倒不知是坊间讹传,还是将军花了太多时间在听坊间传言上。”
“武安侯未免太过狭隘,本将军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他眼里射出刀来。
楮铭稳稳的接住了他的挑衅,“本侯确实狭隘,将军既是不服,便请吧。”抬手向帐外做了请的手势。
“哼!”
这厮还一抖披风,拂袖而去,裴越翻起白眼,小样儿。
“侯爷,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现在楮方旭就像惊弓之鸟,狗急了还跳墙呢,与他正面交锋太不值得,谁不知道他武陵兵马想抢军功。”卫越之本来率军与叛军交手过几次,都讨不着好处,后来楮方旭蜗居太康,楮铭,王绥,三方势力围堵这几郡,他才后知后觉的围过来,还想贸然动手,要是让他们突了围,那还不知道得费多大劲。
楮铭眼神定在一处,好似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她离开了庐江就去了琅琊,然后率军回了平都,为他仗义执言,形同逼宫,这期间她受了多少明枪暗箭,遭受了多少非议?可她去做了,哪怕不全是为了他,都足够了。
突然的,好想她。
“侯爷?”裴越看着自己主子走神,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多半在想云王了。
“平都有信来吗?”楮铭突然问。
裴越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哪里是问那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他关心的是,云王有没有给他写信,诶……
楮铭没表现出失落,听说她与弟弟闹翻了,皇帝又盯得紧,想必是没空吧。
他又恢复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武安侯,正色道:“派人盯着卫越之,他今日碰壁,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会坏了大局。”
“是。”
赵琅闲下来了,就有空做一些其他的事了,比如说现在——他挪了挪跪得麻疼得膝盖,抬眼看看堂上依然不紧不慢喝茶的王撼岳。
婢女们都遣到外间去了,整个厅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婳早就被她爹锁屋子里去了,平日里威风堂堂的丞相大人,正乖乖的跪在地上,求王将军将他的女儿嫁给自己。
王撼岳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没有打算停下来。
赵琅又轻轻挪了挪膝盖,疼啊!
“丞相大人这又是何必呢?”王撼岳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继续高冷。
“将军,这么多年来,想必您也看到了我对婳婳的一片真心,今日我是认真的,郑重的,向您求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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