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见月彻底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月月!”
*
分明是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却仍旧炽热,仿佛要将整片大地灼烧殆尽。
司无命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墨沉背对背的等死。
两人背靠背的坐在枯死的大树下,唐刀从司无命的身体穿过,又从墨沉的身体中穿出。
一把黑气缭绕的长剑,从墨沉的胸前贯穿,最终又从司无命的身体穿出。
两把武器,将两人同时锁在一起。
自他记忆最开始的时候,司无命就知道,自己厌恶极了墨沉,墨沉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东西。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原来和墨沉是同一个人,终于明白自己讨厌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
墨沉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离,邪神的生命力也在星星点点的消散。
他其实有些不舒服,不是快死了不舒服,而是和司无命背靠背这个动作不舒服。
他真的不想和司无命有任何除了拳头之外的肢体接触。
真是见了鬼了,他刚才怎么脑子一抽,竟然同意了这种奇葩的自杀姿势。
算起来也不是自杀,是他们同时杀死对方。
“咳……”司无命被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呛了一口。
“喂,司无命。”墨沉背对着司无命,看不到司无命的表情,而他现在也没多余的力量去观测司无命。
“恩。”司无命轻声应答。
墨沉哼笑了一声:“云见月那么花心,总会喜欢上别人的吧。”
司无命脑海中浮现云见月的脸,不由勾唇笑了笑:“那就祝星星幸福。”
这回答引得墨沉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墨沉口中猛地喷出一大滩黑色液体。
那是他最原本的,可以称之为身体的东西,一滩恶臭的烂泥,由所有怨恨所有负面情绪聚集凝固的东西。
能吐出这个,说明他确实离死不远了。
“云见月都不在这,就别绿茶了。”墨沉用袖子擦干净嘴角,邪神,死的时候也不能太难看。
“为什么会同意死。”司无命没接话,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三千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这种虚弱的像蚂蚁一样,随时都可能被任何东西碾死的感受也太……不好了。
墨沉自嘲一笑,嘴角溢出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我觉得我死也是不甘心死的,凭什么在云见月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我就不配得到偏爱吗。”
墨沉越说,声音越轻,他已经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他眼前,却浮现着云见月为了救周本辛而苍白不堪的脸。
“可有什么办法,本神,心疼她。”
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缓缓垂下,墨沉的视线落在手腕上那根若隐若现的姻缘线上。
“司无命,我好恨人类,也好讨厌你啊……”
墨沉的声音彻底消失,司无命的眼皮也沉重到无法睁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瞳孔中。
司无命的呢喃随着躁动炎热的风,消散在整片大地。
“好巧,我也是……”
两人的身体一寸寸消散,莹白的,黑暗的光点腾空交织。
血染残阳,枯树之下,黑与白的光点漫天缠绕。
若隐若现的姻缘线,彻底消失。
*
海市的一栋别墅中。
桃花嫌弃的给自己手上涂指甲油,涂完眉头皱的更深:“周本辛这个身体,太难看了。”
她烦躁的把指甲油扫落在地上,刚要发火,猛地感应到什么似得,抬头看向边境的方向。
她要成功了。
*
破庙里。
“月月!”
陆长雪失声尖叫,看着怀里昏睡且生命体征逐渐消失的云见月,焦急到无意识的呈现厉鬼姿态,鬼气弥漫了整个破庙。
“你冷静点陆长雪,你要把我们全都弄死在这吗!”蔡泽宇大吼,急切的希望陆长雪能够保持理智。
一个S级的厉鬼一旦丧失理智,根本不是他们这群已经筋疲力尽的玄门人能对付的!
陆长雪完全听不到蔡泽宇在说什么,她颤抖着手去摸云见月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干枯青紫,指甲长黑而锋利,又颤巍巍的收回手不敢碰云见月。
“会弄伤月月的,不可以……”陆长雪喃喃自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怎么才能救你啊月月,我的鬼力只会腐蚀你,怎么办啊……”
云见月的心跳骤然停止,呼吸也彻底归于平静。
陆长雪似有所感,轻轻地伸手,想去试探云见月的生命体征。
下一秒,云见月猛地从她怀里坐了起来!
“月月?”陆长雪懵了,浑浊的眼睛重新浮现一丝清澈的愚蠢。
云见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本能的抬手摸上陆长雪的头:“没事,变回去,乖……”
说着,云见月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声音戛然而止。
陆长雪喜极而疯,一把抱住云见月干嚎,指甲头发瞬间变了回去,又成了个干干净净的小女鬼:“你吓死我了!你要把我吓死吗,混蛋!”
给周本辛续命的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还好陆长雪没发癫,不然今天大家喜提归西大礼包。
陆长雪嚎的起劲,冷不丁发现云见月一声不吭,有些呆呆地抽离开,跟着云见月的视线看着她的手腕:“你在看什么?”
云见月好像没听见似得,只看着手腕上摇曳的红绳。
她明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姻缘线彻底消散了的。
为什么姻缘线还在?
姻缘线似乎有种重获新生的快乐,欢快的不断摇晃。
云见月错愕之时,姻缘线整条线仿佛被人捏住命脉似得一抖,然后归于平静,好像刚才重获新生的快乐完全没发生过。
似有所感,云见月顺着姻缘线延伸的方向抬眸看去。
陆长雪不解,也顺着云见月的视线看去。
一道清瘦颀长影子在破庙门口被拉的很长。
那人穿着白的有些发黄的长袍,一头墨发如瀑散落在背后。
而在那人手腕上,悬着一根殷红的姻缘线。
【四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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