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儿媳妇将一根柴禾儿掰成两截塞进土灶,低声对婆婆道:“也不知爹爹他们怎么样了,可别碰上硬岔子。”
唐德老婆很不屑道:“咱们唐家庄多少年没遭过匪患,却不是因着离着京城近。”
前朝闵王以武封王,旧部多居于此地,前朝虽没了,祖宗留下的武艺却没尽丢,虽说一代不如一代到底比一般的泥腿子强些,别说贼寇,就连蟊贼无赖都比其他村庄少些。
唐德儿媳妇拨了拨火,虽隔着门帘看不见,她还是向外张望了一下,那姑娘必定还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如同入定一般,她声音压得更低些:“娘,你见过仙女吗?”
唐德老婆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了,着魔了?”她嘴往堂屋一努:“你说她啊?不是我做婆婆的显见识,那一位虽不是仙女,也不是凡人。”她手指一伸,比了个六:“看她那气派打扮,家里大人该是六品!”
儿媳妇砸砸嘴,她可连七品县官家的女眷都没见过,隔村张员外家的儿媳妇她倒碰着一回,身后跟这两个丫鬟,姿色却普通,哪里像堂屋里坐着的那位,看到眼里就拔不出的好看,人也客气,虽不爱说话却不像张员外那儿媳妇高抬着头,眼里没个人似的。
想想陶文姜的模样,又担心起来:“她听了那贵大官人吩咐,没出门,可我看她在屋内等的心焦。”
唐德老婆笑一声:“那你去找她说话儿啊。”
儿媳妇一吐舌头:“还是算了吧,进去说啥啊,还是按着大官人吩咐,不时看看她,添点茶水,却别扰了她。您说,大官人是那姑娘的什么人?是兄妹吗?”
这里的大官人说的就是华明澜了。
唐德老婆回想了下华明澜临行前看向陶文姜的那一眼,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眼神。
两人正说着小话儿,听着外院开门的声音,两人心中一惊,这姑娘心急耐不得竟要跑出去不成?那可不行!两人对视了一眼,追了出去!
就见陶文姜果然正往外抽着门栓,唐德儿媳妇忙喊道:“别动!”
陶文姜闻言回头,给了她们一个灿若春花的笑容,双眼璀璨夺目,将婆媳二人看得呆住了。陶文姜自己不觉,奋力拔出门栓,道:“侯爷回来了,我听着了,定是他们回来了!”
她说着推开了大门。
婆媳二人就看着她这样跑了出去,那婆婆问:“侯......侯爷?”
媳妇咽了一口口水,道:“兴许那大官人姓......姓侯吧。”
两人也跟着追了出去,见陶文姜站在不远处眺望,正要劝她回去,却看前面火光点点越来越近,华明澜等人当真回来了!
为首的华明澜见陶文姜在外边等他们,先是心中一软,跟着就是一怒,左右还跟着唐家庄的村民,个个都看愣住了,刚救下来的那两位姑娘已是生平未见的好看,这位小娘子却能夺人心魄一般。
华明澜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喝道:“成何体统,回去!”
若陶文姜能被他吓住,当真剩了华明澜许多麻烦,可陶文姜不畏权势,还伸手一把抓住华明澜马绳:“我姐姐呢?”
华明澜没答话,身后的马上却传来微弱的声音:“文姜......”
陶文姜再往后看,含山也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坐着的不是庄秀,陶文琳还能是谁?
陶文姜一震,失而复得,有惊无险的巨大喜悦顿时席卷全身,泪水早爬满了脸颊,唇角却上扬着,一步一步挪到她们面前,头埋在她们腿边:“找到了!我找到姐姐了!”
庄秀和陶文琳也神色激动,她们虽说落入匪人手中,前一日却是昏昏沉沉睡着,好不容易醒转来,却还来不及惊慌绝望就被从天而降的华明澜等人救出,故此精神竟比陶文姜还要好些,看着陶文姜本清艳多情的桃花眼布满血丝,花瓣的嘴唇也干裂苍白,两人心中又暖又痛,一个抚摸着陶文姜的头发,一个唤道:“二妹妹......”
含山气道:“先进去再诉衷肠可好?”
陶文姜笑嘻嘻点点头,不久前的狼狈绝望一扫而光,抓着庄秀的衣角,亦步亦趋跟在含山马后,含山郡主见了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陶文琳见了却觉平时对这位二妹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说不上亲近,遂下定决心日后定要诚心相待。
几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重逢喜悦中,只有华明澜见陶文姜一走一瘸,皱了皱眉头。
唐德是个有眼力见的,待华明澜等人进了门,便立在大门旁对跟去村民讲话:“咱们唐家庄骁勇,杀匪有功,京城里的大官都是看在眼里的,咱们心境敞亮,纵不要金不要银,朝廷也不会白着大家,就看到时候是减税还是免赋了。”
这对于靠田吃饭的庄户人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个个喜笑颜开,有人大着胆子,朝华明澜的背影一努嘴,问道:“老爷子,那究竟是多大的官儿?”
唐德挠了挠头,这个他还真没敢问,想着若实话说了让这些人也看不起,便沉下脸道:“上官的事情,你怎可随意打听。”又压低了声音道:“京城赶来的那队侍卫,领头的可是下马向他磕头请罪的,还是位银盔铁甲簪红缨的将军,那里面的这位官居几品,你们细想想吧。”
唬得众人面面相觑。
华明澜耳聪目明,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笑着摇摇头,又想到唐家庄的村民们虽见识少些,但似都有些拳脚功夫,倒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材料,他暗自琢磨着踏入唐家堂屋,看到庄秀正与陶文姜细诉:“李宝家的他们都跑去前面看,我和文琳再没想到有人连官眷都敢劫的,他们又下了迷药,这一路都人事不知,迷迷糊糊中好似被人搬来搬去,到了这附近才被人用凉水泼醒,他们在一个酒铺打酒喝还将我二人堵了口,也绑的结实,我们两个知道落入贼窝,吓得魂飞魄散,可他们看的紧,逃也没处逃。”
陶文琳也点点头道:“他们打了酒又上路不久,我们只觉得马车倾斜了下,还以为撞了树,没想到是侯爷他们设了陷马坑,还扮成另一伙强盗出来,那些贼人一时顾不上我们,只跟侯爷缠斗,拂尘才趁机将我二人带出马车。”
陶文姜深恨老君山那伙强盗,咬牙问道:“后来呢?那些人可都伏法?”
含山哼了一声道:“就那几个蟊贼,手上也没了人质,若还逃出去一个半个,我含山王府的脸可往哪里搁?”
陶文姜便知九成九已经都交代在含山等人手中了,皱着眉头忧虑道:“也没留下个活口吗?凤巢山上还有余党呢。”四下里张望要寻赵广彦,他是吃过老君山亏的人,怎能不懂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
华明澜已走进来,对着陶文姜道:“赵二公子带了京城巡城司的人早进了凤巢山了,下手之前早就打听清楚,这次定不会再重蹈覆辙,倒是你们父母定然心急如焚,还是快快回京的好。”
庄秀和陶文琳自然归心似箭,陶文姜点点头道:“我们马匹足够了,现在出发,明日傍晚定能入京。”
华明澜抓了她藏在袖中的手腕出来,语带薄怒:“你现在还上得了马吗?”
陶文姜刻意掩饰,旁人也未察觉,此时借着烛光一看,细嫩的手心被勒出道道血痕,指节处有几个血泡看着瘆人。
陶文琳看着眼圈有些泛红,庄秀捧了她手道:“文姜,你吃苦了。”
陶文姜心中有愧,连连摇头:“我没事,只是蹭破了皮罢了,还是赶紧上路,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华明澜叹了口气,对含山道:“我已让杨武赶回京城报平安去了,你带着她们姐妹坐马程慢慢回京吧,她这个样子,恐怕别处也有伤,再骑马赶路只怕两条腿都得废了。”
含山郡主是惯骑马的,自然就想到了“别处”的伤是哪里,她一边恼陶文姜不知轻重,频惹祸端,一边恼华明澜肆无忌惮,瞪了一眼华明澜,又瞪了一眼陶文姜,恶狠狠道:“听到了没有,往后这几天,你老实给我待在马车里。”
华明澜又道:“为着姑娘们的名声着想,陶家对外只说陶家大小姐,二小姐和庄秀姑娘同去郡主府小住几日,姑娘们回京也还需在郡主府小住两日,最好是请了外人或是赏花,或是作诗,才好掩人耳目。”
这倒正中含山郡主下怀,她也趁此机会好好审一审陶文姜,那“拂尘”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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