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妄地视线落在沈如是那白如冻玉的面颊上，因方才的惊吓而蒙上了一层淡淡地红晕。
只是在这层朦朦胧胧的红晕中，顾无妄的目光却渐渐染上了寒意。
而与之同时沈如是眸中也满是冷意，微抿着唇，落落大方地坐在那儿。
清澜气愤地盯着那青衣婢子，忍了半晌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忿恨，略带责备地说道：“劳烦姑娘小心些，这一屋子的人若是伤着了哪个都不好。”
“清澜，莫要如此，人没事便是好的。我给莲生吃了块糕点，倒是我逾矩了，惹得姑娘生疑才会如此。”沈如是扯了扯清澜的衣袖，风轻云淡地解释道。
莲生到底是个孩子，被这么一惊也吓得不轻，跑到沈如是身侧依偎着，喃喃道：“墨玉你怎能如此？沈家姐姐如何会害我！”
唤作墨玉的女子忙挨个冲着众人赔了不是，沈如是作为一个贵女自然不好端着架子。姜老却倚老卖老冲着墨玉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
出了这么个插曲，待到了万人街顾无妄便唤了顺福将莲生和墨玉一并送回府中。
三人一行，身后跟着几个顾无妄的亲卫，还有寥寥几个太医。
下了马车，顾无妄自身后御医手中接过了三个帷帽，逐一给了姜老沈如是和清澜三人。
“臭小子，谨慎些将那帷帽戴上。”姜老拿拐杖敲了敲地面，不满地斥责道。
顾无妄兀自领着人信步走在前头，闻言微微侧身，少年一席紫色锦衣，唇角勾起顽劣的笑，一双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万分醉人。
只听他说：“身为男儿应当保护老人同女子，小爷不够自觉么？您老还是多担忧些自个儿吧。”
沈如是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笑意，她方才瞧得真切帷帽只剩下三个。
万人街顾名思义便是人多，不单单指的是一条街，而是一大片区域。这以往有多热闹，如今就有多萧条。
以前这儿虽说是穷了些，但却胜在个热闹。
有拖家带口住在那破烂窟的，也有不少开铺子的。那些做苦力的劳苦人入了夜也会在这儿的酒铺中浅酌上一两杯，虽说都是兑了水，但也就个几文钱大家都图个畅快。
而如今，临街的铺子都大门紧闭，有两个敞开的也都空荡荡的。
街上木头，破板凳，腐烂了的菜叶子，放眼望去铺满了整条街。
街角倚着不少成堆的灾民，有的都已经没了神智，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嘴角吐着白沫。
还有不少死了的，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死状好不惨烈。
“之前的汤药当真是送来了？”姜老小心翼翼地拄着拐杖，绕过这些人群，见万人街这副惨状不由的疑惑起来。
随行的御医忙战战兢兢地揩了把汗，“这药我们都煮了的，那二道门口您也瞧见了堆了不少药材罐子。”
姜老嗟叹一声，摇了摇头。这御医的言外之意他也明了了，药是配了，有没有送到人手中便不好得知了。
毕竟这种苦差事，有人愿意做便不错了。
顾无妄的手下们都带起了防具，面罩和沈如是叫不出来的一种东西，可谓是全副武装。
顾无妄站在队列中，仔细检查，见无疏漏这才一声令下。
亲卫们四散开来，拉着木轮车搬运尸体。
“小姐您瞧这有个土地庙。”清澜指着一个布满蜘蛛网的屋子惊异的说道。
沈如是循声望去，走至前头细看才发觉这条街上的屋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唯有这间庙修葺的崭新，只不过挂满了蜘蛛网才显得破旧。
推了推掩着的门，“吱嘎”一声，两扇门间缓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过的缝隙。
沈如是往缝隙里头望去，里头杂乱的堆着着稻草，看着布置倒是与旁的土地庙毫无两样。
沈如是正欲回身远去，却听得里头似乎有些细微的声响。随即止了步子，抬眸望向身旁的清澜。
见清澜点了点了，沈如是这才随着清澜小心翼翼地往门缝走去，灵巧的一个侧身便闪了进去。
虽然二人极力放轻了步子，但脚步踩在稻草上难免还是发出了一些极其轻微的声响。
随着二人的走近，稻草堆后头的声音愈发的大了。
正当二人即将要走到稻草堆后头时，门兀的被从外头推开了。
沈如是猛地回头望去，俨然被骇得不轻。
“小心些，若是丢了我可不知道如何向淮阳候解释。”传入耳畔的是顾无妄慢条斯理地声音。
沈如是笑笑正欲反驳却又想起稻草堆后头的异响，忙竖起了指头让他噤声。
顾无妄抱着双臂，不禁失笑。
“哇，不要抓墨儿不要抓墨儿，墨儿想娘。”
就在这会儿，一阵孩童的哭声自草垛后头传了出来。
几人忙凑上前，这才看清，那草垛后头躲着几个孩子，此时都瞪大了眼眼睛望着来人。
其中最大的也才八九岁的模样，而被吓哭地是个小女儿。
沈如是慌了神，忙蹲下身子安抚道：“孩子莫哭，我不是坏人，我不抓你们。”
“你骗人，先前就是你们这些人将我们的爹娘抓走了！娘分明就是染了风寒，你们却非说她得了病！”
从草垛里头倏地窜出了个少年，瞧着竟有十五六岁大，发间满是稻草，掩着叫人看不清长相，此刻张开了双臂护在那群孩子前头。
沈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吓得一惊，不慎跌坐在地上，面上窘迫，这场面哪是她能预料到的。
她斗过妃嫔，斗过姨娘，却唯独不曾斗过孩子。
顾无妄见状挑眉看了沈如是一眼，凑近那孩子，含着笑说道：“你有事便同我说，七尺男儿欺负个姑娘作甚？”
沈如是只觉得腕上一阵温热，紧接着她便被顾无妄拉了起来。条件反射地瞥了眼顾无妄，正巧对上他的眼眸。
顾无妄的眼眸生的极为漂亮，虽说自己也生着打小便为人赞叹的凤眸，但她知道，自己的眼眸中带着冷意。
而顾无妄的不同，他的眉眼隐约含着风骨，那种漂亮是有种入艳三分的美感，即便是见过无数美人儿的沈如是都不由地沉浸其中。
不禁想起在太黄山喝的那户桃花酿，顾无妄的这双眸子想来是和那坛酒极为相配的。
把沈如是一拉起，顾无妄便飞快地放了手。
转而继续对着那少年说道：“你了看清了是何人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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