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兰有孕一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要瞒着身处雍州的沈镇唯。
说起来这也是李秋兰自个儿的意思,虽然说信件是通的,但这城门毕竟是开不得。沈镇唯知道了,也只得在外头干着急罢了,倒不如待他回京了亲口告知,也算是迎接他凯旋。
说起来也是巧,这李秋兰刚有了身孕。当天夜里,老太太就梦见一双龙凤双双徘徊在宁德院上头。
老太太大喜,醒来一拍桌子料定这是苍天降福,暗示她李秋兰肚子里头的是一双龙凤。
“哟喂,老夫人,您今个儿怎的醒那么早哩,瞧您这精神头好得很,面色红光满面的,是大喜哩。”
天还微亮,王妈妈轻手轻脚地掀了帘子进来,正打算把老太太晨起要用的东西都备好。结果这一掀帘子,便瞧见老太太早已经穿戴整齐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前。
老太太正乐呵着,又忆起这个儿媳身子孱弱,这会儿一见王妈妈,忙道:“我昨个儿梦到一双龙凤,盘旋在宁德堂,我老婆子要有孙子哩!你将我库房里那些个孕妇吃得的补品都给秋兰送去。”
王妈妈听着这才想明白为啥今日老太太破天荒的醒那么早了,忙笑呵呵地应承着:“那老奴先恭喜老夫人了,奴这就亲自捡了东西送去。”
这一早晨,沈如是去宁德院看李秋兰时见到的就是这些抱着东西络绎不绝的下人们。
“手脚都利索些,莫磕着碰着了。”
王妈妈在一旁盯着活,不忘催促着。一见到沈如是,忙躬身见礼,抬起头竟是笑眯了眼,“大小姐来瞧夫人了?”
沈如是点了点头,侧身略微疑惑的看着那些来往的下人了。
“哦!这是老太太昨晚做了个好梦,正忙不迭的往宁德院里搬东西呢,这些个东西都是老奴看过的都是双身子吃得的东西。”
王妈妈见状,笑着解释道,说着还招了招手,唤了个小丫鬟过来。一把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沈如是瞥了眼,是些黄芪人参燕窝一类的。
“王妈妈费心了,还亲自照看,回去之后一定要替如儿向祖母道声谢。”沈如是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
“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这头等要紧的事情,老奴亲自看着也放心些。”王妈妈道。
琉璃忙自囊中掏出个封好的红包递给沈如是,沈如是接过塞在了王妈妈手中,笑盈盈地说道:“这是喜事,劳烦妈妈了,我去里头瞧母亲,便不多言了。”
王妈妈弓着身子目送沈如是远去,惦着手中厚实的红包,是打心尖上对这个大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兰心蕙质,温雅知礼,连对下人们都温声软语客客气气的。
一踏进宁德院,便瞧见里头乌泱泱地坐了不少人。
沈如是用余光扫了一圈,心中冷笑,又是这些魑魅魍魉。
但面上却扯起了嘴角,开口说道:“各位姨娘们都来的早,如儿自以为来的够早了,竟还是比不得各位呢。”
在座的姨娘们面色讪讪,这大小姐的言外之意,便是说她们丝毫不念及双身子酣睡,那般早便来叨扰,比亲生女儿还要上心呢。
这大夫人怀了身子,侯府皆大欢喜是不错。
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大房自个儿的事,犯不着几个二房的姨娘们上赶着来伺候。
不好好待在院子里寻思着怎么怀上后嗣,跑到宁德堂来作妖。
沈如是心中这般想着,面上的喜气也少了几分,冲着李秋兰行了礼,缓步行至座椅上坐下,目光关切地望着李秋兰。
李秋兰历来身子虚,如今这双身子更是毋庸再提,抚了抚额,强撑着听几人闲聊。
“大小姐也莫嫌婢妾们叨扰,婢妾们都想来道个喜,也顺带沾沾大夫人的喜气。”秦姨娘抿了口茶,轻声说道。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云淡风轻的,但只有秦姨娘自己知道,她心里的那份嫉妒都快要溢了出来。不过是怀了孕,老夫人便如此抬爱。瞧这下人们的架势,怕是要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
秦姨娘怕李秋兰看出什么,只好频频喝茶,掩饰面上的怪异。
“这自然是好的,姨娘们若是也能替如儿生下几个弟弟妹妹,那也好过府里头孤零零的姐妹几个儿。”
说罢沈如是也学着秦姨娘的模样呷了口茶,转眸冲着秦姨娘莞尔一笑。
秦姨娘面露痛色,膝下无子是她多年来最伤怀的。若是别些个姨娘也就罢了,一年到头也侍奉不到几回二老爷,可她秦明儿却是日日守着的。也都怪自个儿肚子不争气,让李秋兰抢了先。
如今这痛处被沈如是揭开,明晃晃地暴露出来,秦姨娘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羞愧,恨不得将头低埋到茶盏里头。
“大小姐所说极是,是婢妾本末倒置了。”秦姨娘拿了帕子掩面,低低了抽泣了几声。
李秋兰原是个心软的,但自洛姨娘一事也对秦姨娘生了厌恶,如今这几声啜泣传入耳中,只觉万分晦气。
“罢了,都回去吧,我也乏了。”
秦姨娘闻言泪眼婆娑地望着李秋兰点了点头,说道:“那婢妾褪下了,大夫人好生歇息才是。”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纷纷起身告退,由着秦姨娘为首出了宁德院。
“嘁,真当自个儿是个东西不成!”行至一处,秦姨娘憋了一肚子火气见四下无人开始骂骂咧咧。
红杏低着头虽觉得这般行为欠妥当,但思极上次出声劝解被秦姨娘罚了月钱此时也不敢劝慰。
蓦地,身后一阵细微的声响惊扰了气头上的秦姨娘。
“谁?”
秦姨娘猛地回身,却见身后空荡荡地并无人影。往来路折了回去,秦姨娘抬了头,当即犯怵,喃喃道:“怎么来了这么个晦气地方!”
秦姨娘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急匆匆地带着红杏头也不回的往盈春堂走去。
红杏回头瞥了一眼,竹林后头那块挂满蜘蛛网的匾额上赫然写着严朝堂三字。
想起洛姨娘凄惨的死状和那夜里的总总,红杏摇了摇头,似乎要散去满脑子可怖的画面。
可红杏和秦姨娘都没有看到,两人回身之后,那原本紧闭的门,“吱嘎”一声,微微的开了一条缝隙,里头的风透出来,拂在面上像冬日里混杂着霜雪的北风般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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