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酒啊,魏贤登基之后,每过两年便要宴请别国使者。有一年正当要摆宴,可宫中备好的酒水出了差池,再备已来不及。
正是如今眼前之人,倾囊相授,将那大半个酒窖中的桃花酿都搬了出来。
那些个使臣,各个赞不绝口。连带着不胜酒力地自个儿都贪杯不少,喝得醉醺醺的还被太后斥责不知体统丢了皇家颜面。
在夏日里的屋外跪了整整一宿,细嫩的皮肤饱受蚊虫叮咬,魏贤谩骂她可怖似女鬼便整整半年不曾来过她的宫中。
这身为罪魁祸首的酒,她自然记得。
“姑娘所求何事?”
青山道人一双手摩挲着杯沿,问道。
沈如是低垂着眼眸不语,兀自饮了一杯又一杯,良久,直到壶中的酒已经倒不出来了,这才用手抹了把唇角。
笑道:“无甚大事,小女听闻青山道人一手易容之术堪称一绝,这才跋山涉水慕名而来。别无他求,只求能见识见识这为人称道的技艺。”
青山道人微微一愣,这女子瞧着柔柔弱弱喝起酒来却一点儿都不虚男子。
要说起来,这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随即颔首应下,易容术至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捏来罢了。
沈如是暗自松了口气儿,自个儿就这么一路莽撞的冲进了太黄山,也无甚把握,这应下了自然是好的。
“那边劳烦道人与我去一趟护国寺罢,小女在此谢过。”
青山道人虽说与常人不同,夜间不需要歇息,但这沈如是好歹是个常人,夜深了难免有些困倦,况且又是接连着几日不曾睡好,这根绷紧的弦一松便有了些困意。
掐指算了算时辰,三位御史想来是收到密信了,那便少不得加派些探子在候府门外打探些情报。若是一切都按着常理进行,明日就该有人往护国寺去了。沈如是思忖着太黄山离护国寺稍近些,眼下还是修整之后再出发为好。
翌日一早,青山道人还打着哈欠就被沈如是半推半搡的揪下了山。
沈如是看着这人,瞧着阴森可怖,但这一到白日里就病殃殃的活像只得了瘟的鸡,唇角不由的溢出一丝笑意。
而青山道人心中却暗道沈如是的阴狠,大清早的敲锣打鼓不说,竟还扬言要点了他的道观,但偏生得了顾无妄的叮嘱又不得发怒。
正欲耍性子推脱。
“青山道人堂堂男儿,一言九鼎才是。”沈如是似是早有准备,不轻不重地说道。
“阿公?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早?”
昨日撑船的老翁早早地便在太黄山脚下的码头之上候着了,清澜一瞧见忙不迭地挥了挥手,搀着沈如是便往木筏上去。
上了木筏沈如是侧身望向站在岸边迟迟不动的青山道人,目光所及,似是在询问般。
“我先去护国寺等候姑娘吧。”青山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木筏,有些不屑,留下一句话便疾步往湖中掠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上了岸,车夫在临湖的一家小驿站处候着,见到沈如是与清澜赶忙驾着马车到二人更前。
如今天色尚早,到了护国寺直到将一切安排妥当都还不到晌午。寺中有不少闲云留下来的亲信,连如今的寺中主持都是曾闲云麾下之人,与清澜碰过头便一路行了不少方便,得知来意也想方设法的配合沈如是。
僧人们摆了斋饭,已经整整一日不曾吃过热乎的东西,清澜在一旁吃的香极了。
可沈如是却觉得索然无味,好一会儿才只用了半碗白粥。
再回到护国寺,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又是要事在身,心思压着连带着胃口都小了不少。
回了禅房,自行囊中翻找出沈芳华的画像,递给青山道人。只一眼,青山道人便将画卷交还给沈如是。
只见他从黑色道袍中取出一只匣子,匣子通体黑色,但在阳光下又微微闪着金光,稀奇的很。
一双苍白的手自匣子里取出一叠叠的东西,白乎乎的像厨房里擀好的饺子皮。
但沈如是知道,那是易容的人脸。铺张开来,张张形色不一,有男子、女子、孩童。
沈如是眼尖瞧见了青山道人不曾自匣子里取出的那张人脸皮子。
那人熟悉的很,如今正在前线抵抗梁军,是顾无妄么?
不,并不是!
是她的父亲,沈镇唯!
沈如是虽是惊骇,但面上却不曾显露一丝一毫,任由青山道人拿着小狼毫在自个儿脸上涂画着。沈如是闭了眼,因为即便她睁着,青山道人正对着她,她都仿佛失了明一般,瞧不真切青山道人帽兜之下的脸庞。
她并不害怕这空洞的黑色,反而是畏惧自己的无知。
太多秘密......太多秘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双冰凉彻骨的手离开了沈如是的脸庞。
“睁开眼瞧瞧吧。”又是那如鬼魅般的声音,妖孽又令人胆寒。
沈如是还未睁眼便听到声旁的清澜一声惊呼,凤眸缓缓睁开,望向铜镜。
镜中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蛋,除了眸中多了一份子清冷,其余的,莫说是沈如是,即便是沈芳华的亲娘秦姨娘来了,都瞧不出端倪。
沈如是起身夸赞道:“青山道人果真是妙手。”
身侧的人也学着沈如是笑了起来,开口道:“谬赞,姑娘喝了我一坛子桃花酿,这连本带利地,我可是要像姑娘讨回来的。”
沈如是虽是早已得知青山道人的变化莫测,但这突如其来地换了声还是将沈如是吓得不轻。
“青山道人觉得小女可是骨骼惊奇之人?亦或者是知过往晓未来?其实道人也知,小女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沈如是稳了心神,学着沈芳华往日的模样娇笑着。
这一笑惹得青山道人心中暗道了无数遍妖孽,果真是同顾无妄是一伙的,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这桃花酿,定是那顾无妄所透露,不然以她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会将这事儿知晓的一清二楚。
青山道人大骇,莫不是沈如是已经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还是溜之大吉为好,毕竟昨日才弄伤了人家姑娘的手心,刚才不经意间瞥见还泛着红呢。
青山道人越想越是后怕,一溜烟便出了屋子。
沈如是虽是不解,但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换上了烟粉色的罗裙,挽了个沈芳华喜爱的飞仙髻,带了最为华丽的步摇,这才踏出屋子往佛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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