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细细瞧着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晃了神。
魏帝心思深沉,连嫡亲儿子,日日同眠的枕边人都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沈如是忆起前世,同魏贤成亲的第二日去面见圣上,在长长的回廊尽头。
如今魏帝眼前的红人张公公,因对御膳房关照了一句皇上喜欢一品金芝鸡汤便被魏帝剔去了舌头,在场的几人人与整个御厨房八十余人都被秘密刺杀,徒留了张公公一条贱命苟延残喘。
经过夺嫡的人,怎么能容许别人轻易揣测出他的心意喜好,越是坐在高位之上便越是惜命。
也难怪,魏贤的一众谋士为了除去魏帝费尽心思。
“小女年纪尚轻,臣还想多留几年。”沈镇唯战战兢兢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魏帝的下文,谁知魏帝这么一提也不做多纠缠,兀自转了话题。
又是寒暄了几句,毕竟是日理万机的天子,不到一炷香时辰便起驾回宫了。
“这沈家如今也算是京都的半边天了,偏生没个男嗣,这家业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空。李氏莫不是个石头女不成?”
屏风后头说话尖酸刻薄的除了京都有名的泼妇林氏还能有谁人?
又是另一道声音,“未必,不是生了个大小姐么?石头女不是生不了孩子的么?”
沈如是步伐顿了顿,驻足在屏风后头。余光瞥到身边高宁清面上颇有意味的讪笑,刚欲开口,刚才还牵着的莲生一溜烟就绕到了屏风后头去。
“林伯母,你那日上门求哥哥提拔您家小公子做副将,哥哥不是嫌弃小公子资质平庸是无用之人么?林伯母莫灰心,下次哥哥打了胜仗回来莲生再替您劝劝。”
莲生一番话讲的极大声,周围的不少人都听见了,纷纷议论这林氏还日日以为自家儿子是个金宝贝呢,谁人不知林府小公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氏这事明明是背地里的,被这么直白的掀了出来,一时间面上窘迫,“你这小娃娃,莫胡说!”
“林伯母若是得了空就好生培养好林小公子,侯府家财由谁来继承就犯不着您操心了。”
沈如是莞尔一笑,说出来的话竟是没给林氏留一分面子。
渐渐有人围了上来,林氏左瞧瞧又看看,顾家得罪不起,沈家更吴毋庸再提。
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灰溜溜的躲至一旁,看着他人的嗤笑真更不得缝上自己这双不着边际的嘴。
沈如是看着林氏同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伸出手来点了点莲生的额头,满怀宠溺的说道:“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
莲生绞着手指,嘟囔道:“沈家姐姐都被人欺负了,你还就知道打仗,真是个莽夫,还要莲生替你守着。”
“莲生你说什么呢?”沈如是没听清,疑惑道。
“哦,没什么,沈家姐姐我们去看戏吧,秋兰婶婶不是请了戏班子么咱们也去瞧瞧吧!”
莲生冲着沈如是二人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软软糯糯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沈如是颔首,一双凤目望向高宁清,待高宁清也点了头三人才一道往戏台走去。
谁知,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老太太。
“宁清你过来我身边,我听你娘说你明年也要及笄,那正好与芳菲芳容同岁。”老太太说罢冲着高宁清招了招手,“如儿你去戏台子那儿看戏吧。”
沈如是都不用询问心中就已清明,这老太太是要做媒人了。
“沈家姐姐,什么是及笄?”莲生一脸疑惑,对于老太太的行为很是不解,奶奶为什么不让姐姐一同去?
沈如是边走边耐心的解释道,“及笄了就是女孩子到了年纪可以许人家了。”
莲生似懂非懂,“那沈家姐姐你及笄了么?”
沈如是摇了摇头,笑道“姐姐还不曾。”
莲生心里打起了算盘,可不能让别的莽夫把沈家姐姐拐跑了。
沈如是可不知道莲生打的什么馊主意。
“嘭——”
小厢房里似是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莲生被吓得一惊,小手紧紧的抓住沈如是的衣角。
沈如是捏了捏莲生肉嘟嘟的小胖手,示意他莫慌。
二人轻手轻脚的侧身推开一扇门,轻车熟路的竟是绕到了刚才发出怪响的屋子里头,只是中间隔了座画屏。
隐约瞧见两抹身影,身材婀娜,都是女子。
瞧这身段,是沈芳华无疑。
“我手中到底是有你不少把柄,你若是如此无情无义,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
沈芳华到底还是改不了那通身的傲气。
“呵,要做皇妃的人底气就是比常人足些。”是陈悠悠愤恨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嘲笑。
听闻此言,沈芳华似是有些惊异,这消息陈悠悠是如何得知?随即又镇定下来,反驳道:“是又如何?你日日与你那小情郎书信传情的事儿可不怕我给你抖出去?瞧瞧陈知府的脸面往哪搁!”
小情郎?沈如是细细思索,也不曾想起上一世陈悠悠心系何人,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我与卫夫子清清白白,你莫要造谣生事!”陈悠悠气急,说话都带着几分颤抖。
忽然间有开门声传来,透过画屏沈如是隐约能辨认出是沈芳华的贴身丫鬟春兰,似是低语了些什么,又匆匆离去。
接着又是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再随之而来的便是女子的惊叫。
很快几个侍卫破门而入,沈如是和莲生也不做多停留,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混在杂乱的人群中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还未走近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血腥味,随之望去,陈悠悠手臂上多出了几道血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流,触目惊心。
沈如是眼疾手快,命琉璃将莲生带去顾老将军处,免得孩子小见了血夜间梦魇了。
“这是出了何事?快不快去请大夫!”匆忙赶来的李秋兰见状险些晕了过去,好好的宴会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可如何向陈知府交代。
陈悠悠瘫坐在罗汉榻上,许是失血过多,面上苍白毫无血色,头微微垂着。
沈如是微微皱眉,陈悠悠手臂上有一处伤痕在脉搏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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