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顾老已近晌午了,随意用了些午膳。还未得深思昨夜莲生递来的信件,外头传来一阵子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穿青绿色缎面薄袄,深绿色棉裙的清秀丫鬟走了进来,匆忙的行了个礼,似是有甚急事。
“大小姐,琉璃姐姐,戚夫人和表小姐的马车已经到大门口了。夫人带着人已经去了二门迎接了,这才匆忙让奴婢来请了小姐过去。”
沈如是望向窗外,眼神如水般平静,毫无波澜。听罢,依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无甚反应。
小丫鬟在一旁干着急,奈何又催促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盼着。
一盏茶功夫,沈如是才缓缓起身。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努力察言观色,生怕惹着小姐不高兴,但夫人那边又耽搁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小姐,夫人候着呢,眼瞧着人要进了门。”
玲珑心里憋着一股子窝囊气,刚欲发作,便听得自家小姐叹了口气儿,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走罢。”
沈如是随着小丫鬟往屋外走去,刚走出两步,又驻足,抬了抬手,冲玲珑吩咐道:“你且去备两份见礼。”
二门口站着李秋兰浩浩荡荡二十余人,阵仗是不小。沈如是眸中一冷,周身的温度骤然间降了几分,紧跟着的清澜和琉璃都缩了缩脖子,俨然是被沈如是一身的气焰震慑到。
清澜满心好奇,服侍小姐月余,不曾见过小姐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也不知来着何等人物,惹得小姐如此厌恶。
“如儿你可是来了,待会来的便是你的姨母同你的表姐姐,自打你生下来,这还是头一道见着呢。”李秋兰迎了上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姨母怎的来了京都?”沈如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回应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姨母夫家家道中落,大门宅院里孤苦母女俩怎的能保全自个儿?为躲避穷亲饿戚,这才一路北上投奔我这个姐姐。”李秋兰心善,想起这个苦命的妹子,没忍住红了眼眶。
好一个孤苦母女,沈如是心中嗤笑,上一世这母女俩也是扮演的孤苦伶仃,博得侯府怜惜。不曾亏了吃穿用夺不说,更是给那表小姐高宁清找了个找了个好夫家,沈镇唯对其在政事之中也多有扶持。
沈如是更是将高宁清当做嫡亲的姐姐,如此推心置腹的待人,没为自己博得半分美名便罢了,侯府被人灭门时,反倒多吐了两口唾沫。
门外缓缓走近三五人,主仆几人一身素缟,眼瞧着还未出了孝期。
为首二人,身子端的正正的,前者体态丰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后者生的纤弱,形如柳枝,似是被风吹着就要拦腰折了似的。
李秋兰瞧见赶忙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上去。唯有沈如是,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的末端。
“我苦命的妹妹,真真是委屈你了。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一席话满是怜惜。
戚云一听,还未来得及开口,泪水就充斥了整个眼眶,堪堪别过了头,拿帕子点了点眼角。
一旁的高宁清见状,上前搀扶着安抚上几句,“娘,可别哭坏了身子,如今宁儿就您一个依靠了...”
一旁的丫鬟嬷嬷们也连连劝慰,这一幕李秋兰看在眼中,对这个妹妹又多了分怜惜。
说来也是李家对妹妹的亏欠,年幼时父亲仕途平平郁郁不得志,母亲一病不起,家中穷困潦倒,后来得亏有贵人引荐才得以平步青云。
一家子对其千恩万谢,无以为报。贵人年逾古稀却膝下无子,不得已才将妹妹过继至其名下。
妹妹早早地就许配了人家,是江南的商户,家底殷实,隔得远,渐渐地也就断了联系。
李秋兰早早的派人将空着的白陶院打扫干净了,白陶院虽不大但胜在简约典雅,处处摆上了花卉,这种格局小女子最是欢喜,高宁清可是看直了眼,果真江南再好也比不得这天子脚下富庶。
“姐姐,妹妹本是不想叨扰姐姐的,可奈何家中...”戚云哽咽着说道。
李秋兰皱了眉,有些愠怒,“如此见外作甚,难不成我还能瞧着你受苦不成。”
沈如是瞧着戚云这一副假惺惺的做派觉得好笑至极,也不忙着上前,只远远地站着。
“瞧我这记性,这是小女,唤宁清。”戚云平稳了情绪。
“宁清见过姨母。”高宁清行了个规矩的礼,眼神早就将这偌大的庭院逛了个遍,虽说家中是商户多得是金银钱财,可到了候府才发觉什么叫宏伟气派。
“宁姐儿真是出落的标志,可是及笄了?定了亲么?”李秋兰点头夸赞。
高宁清双颊微红,瞧着娇憨的很,羞涩的摇了摇头,“不曾定亲,明年开了春便要十五了。”
听闻,李秋兰原本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笑着打趣道:“无事,是该定亲了,姨母自会为你做主。”
高宁清羞涩的别开脸,这才瞧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如是。
一眼看罢不由的心中喟叹,江南虽说是美女如云,可从不曾见过这般精致好看的。皮肤白皙的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一颦一犟皆像是画中人一般,美的不真切。
凌云鬓上点缀着翡翠步摇,烟罗裙缀着珍珠,许是怕冷外头还罩着件海棠色的暗纹披风,未施脂粉就已经美得令人心颤。
不够白皙的皮肤一直是高宁清心中的一根刺。
沈如是察觉高宁清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起身走上前,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如是见过姨母,表姐。刚才不忍打搅姨母与娘亲,才失了规矩,望姨母莫要见怪。二位舟车劳顿,此为如是的一点心意。”
两只匣子,一支点翠鎏金步摇,一对衔尾虎头环,瞧着做工精细皆不是凡品。
“这便是如儿吧,姨母来的匆匆也不曾准备些见礼,倒短缺了礼数。”戚云被沈如是通身的贵气吓的一惊,随即褪下腕间的玉镯放在沈如是手心里。
戚云心中疑惑,莫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以前高宁清在江南也是人人夸赞的主,如今一对比起来竟有如云泥之别。
这想要在候府中谋一份富贵,怕是有些难度了。
毕竟有沈如是的珠玉在先,谁人能注意到身后的木渎呢?
无人瞧见,沈如是眸中的一抹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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