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宁德院便差了人过来。沈如是刚在梳妆,听闻来的是刘嬷嬷,只让琉璃等人知会一声打发回去便是。说是打发了,刘嬷嬷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这毕竟是夫人吩咐的要紧事,怠慢不得的。
说起来刘嬷嬷也是纳了闷,按自己的资历在整个候府的丫鬟婆子面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便是二房姨娘们都得给几分面子,更别说这些小丫鬟了。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如此不待见自己,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玲珑给沈如是梳了个単螺鬓,正思忖着用妆匣中哪一枚簪子。今个儿是侯府的家宴,也有些与侯爷夫人们交好的贵人们,还是要给小姐装扮的大方端庄些。
“就那支梅花白玉簪子便可,简便些。”沈如是道。玲珑应了声手脚麻利的将簪子取出插入发丝间,“还是小姐聪明,这簪子和这条芙蓉色的撒花软烟罗裙甚是相称哩。”
今日的沈如是略施粉黛,淡红色的口脂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芙蓉色的撒花软烟罗裙这金钗之年的女子穿着正是合适,最令人称道的是外披的鸦青色天蚕丝披风,上面绣着的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竟生生的将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压了个七分,倒显出些贵气,偏巧沈如是气质冷清穿着也毫不突兀。
沈如是踏出屋子,竟瞧也不瞧门口候着的刘嬷嬷,径直朝回廊里走去。
刘嬷嬷哪沉的住气儿,不满道:“小姐你可慢些走,这一个个丫鬟竟是些不长眼的,让老奴等了一个时辰。”
沈如是停下脚步,想不到第一个仇人那么快竟主动送上门来,也巧了,不用我一个个寻着算计了。笑道:“刘嬷嬷可知规矩二字?”
“大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我今个儿天蒙蒙亮的便来扶风院候着,见不到小姐不说,被个小丫鬟都能随意打发了去。”刘嬷嬷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琉璃听着一肚子气儿,这刘嬷嬷仗着年长,平日里在这丫鬟婆子里可是一人独大,又是夫人的陪嫁大家也不敢少了夫人的脸面。可如今竟敢大了小姐去,讲出这酸溜溜的话来,这礼也敷衍的很,偏小姐还一脸笑盈盈的。
“刘嬷嬷见着小姐,可未曾行过礼呢,瞧着心里也是怨恨的。”琉璃道。
“罢了,我从小与嬷嬷关系亲厚,想来也是不愿计较的。”沈如是瞧着远处走来的喜筵,应是娘派来催促的,“今个儿家宴,侍卫丫鬟们也是有宴席吃的,嬷嬷把儿子也喊了来一同吃吧。”
刘嬷嬷自是不知沈如是的想法,匆匆跑去马厩找自己儿子去了,这一打岔连着夫人吩咐的事情也忘记了。要知道候府家宴对下人们的打赏丰富的很,要是夫人小姐们高兴了,赏的可是几个月月钱,瞧着儿子年纪到了正愁媳妇的事儿,今个儿能捞点油水好处自是极好的。
“走吧,去广善堂娘该等急了。”沈如是边说着边向着喜筵走去。
琉璃横竖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不但不生气反而抬举了刘嬷嬷的儿子。
“刘嬷嬷的儿子,王德荣倒是个有色胆的,今个儿有戏瞧了。”
沈如是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今天三皇子魏贤的胞弟暗访淮阳侯府,美名路过拜访,实则想扩大己方势力。想来魏贤日后求娶沈家双姝有今日四皇子的一份大功劳,也不知今日他受不受得起这份回礼了。
今日的家宴和前些年倒是没什么不同,打秋风的穷亲戚竟是生生凑了两桌。二房的女眷们早已入了座,三两成堆切切私语这什么,想来也是聊着哪家胭脂铺子好哪家首饰铺子款式新颖。男眷女眷在这种场合是不同席的,一个个高谈阔论着仕途学问。
见着沈如是来了,李秋兰唤道:“如儿,过来,见些叔叔伯伯们。”沈镇唯瞧着女儿越发出落的楚楚动人,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如儿到爹这儿来,见过戚伯伯,这可是爹拜把子的兄弟。”
沈如是睨了一眼,又是一个瞧着父亲仕途平步青云想攀附的白眼狼。“戚伯伯好。”
见者都难免夸上几句,沈镇唯自是高兴,这女儿自小便放手心里捧着跟宝贝似的,被人夸自己这脸上也跟沾了光似的。
沈家大房人丁单薄,沈镇唯没有妾室就一个夫人。沈如是原本是有个哥哥的,但三四岁时出了府被人贩子拐了去。李秋兰郁郁寡欢了许久,险些丢了命去,后来便有了沈如是这个女儿,打小宝贝的很。二房就不同了,沈镇勤有三房妾室,还有五六个通房。刘夫人无儿无子,但娘家家底殷实,沈镇勤也不敢轻易休了,倒是那妾室秦姨娘生了一女儿妩媚动人的很才情绝艳,在二房也是一人独大。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竟如此托大迟迟不来。”刘夫人脸上一脸愠色,瞧着人都齐了,偏生那不安分的秦姨娘和那狐媚子沈芳华迟迟不来,便唤人去催促。
“二伯母瞧着最近气色不大好,我那丫鬟前些日子调配了些雪玉膏改天亲自给您送去。”沈如是见刘氏脸色苍白形容枯槁,不由得说道。上一世二房中唯有刘氏不曾对不起淮阳侯府,也是拼死护着侯府脸面的,说起来沈如是还是感激的,毕竟对于刘氏来说沈家是待她不好的。
天下女人没有谁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当先便亲昵的拍了拍沈如是的手。李秋兰是个心善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可来找姐姐说道,我自是护着你的,这秦姨娘也是越发的不守规矩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秦姨娘可算是来了。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穿烟粉色轻纱的婀娜女子,飞仙鬓配着流苏步摇,晃晃悠悠的。走近了便瞧着眼颦秋水,面薄腰纤。明明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娇艳动人的很这几分妩媚似是刻进了骨子里,光是这么瞧着便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上辈子沈如是不懂这些的,自小便被母亲教导着大家嫡女要大方端庄温驯谦和。还一度觉得沈芳华煞是好看,随心所欲的从不被约束着。这辈子瞧着却是打心底的嘲笑,这简直是不端庄极了。
“婢妾本想早些来帮衬大夫人招呼客人,刚要起身便被老爷拦着了。”秦姨娘被丫鬟扶着坐下,娇嗔着道:“老爷想来是心疼婢妾的,也不好执拗。这不一觉竟睡得昏昏沉,连忙赶来还是耽误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秦姨娘话里的意思。看着这娘俩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哪里是起晚了的样子,分明是仗着沈镇勤宠着,摆谱呢。
“那也要有个规矩不是。”沈如是看着一脸倨傲的沈芳华,轻蔑的笑了笑。“秦姨娘和二妹妹见着母亲和伯母,不先问好便罢了,竟然是先为自己开脱。”沈如是作为侯府嫡女,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欺负上主子了。
沈如是讲的在理,秦姨娘有错在先便也只好不再作声。沈芳华倒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想让刘氏颜面扫地,话锋一转竟变成姨娘和自己的不是了。
人来齐了,正当准备用膳时却来了位身份不凡的不速之客。好在广善堂分了很多雅间,并未惊动他人。
沈如是不动声色的品尝着杯中的雨后龙井,觉得这江南来的茶叶竟不似印象中的甘醇,有一丝丝的微苦,等的人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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