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乏了,闻到内城街角一家酒楼飘来肉味酒香,二人信步上楼,倚窗坐下,点酒点菜一顿好吃。吃到一半,透窗看见一帮人从街口走来,似是也要来这家酒楼吃饭,燕小小认得这些人,伸直脑袋往下喊:“姑姑,姑姑!我在这儿!”
喊时,举起超大的铁锤朝下挥舞,看得邻桌客人个个悚惧。
等那帮人上楼,有少有老共计十余人,殷立只认识燕子媚。
这燕子媚与殷名不仅是同窗,也是一对鸳鸯。
当年她们情投意合,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只可惜燕国公视殷人为低贱,棒打鸳鸯,始终不同意她们俩的婚事。燕国公此举毁了燕子媚的念想,以至于她至今未嫁。殷名失踪过后,她每隔两三年都会莅临南阳侯府打探殷名的下落,故而殷立熟悉。
等那帮人去了拐角的包厢,燕子媚走来朝殷立笑了一笑。
她模样好看,时光似乎没有虐走她的美貌,就像殷立初见时一样漂亮,只是眉宇间暗藏愁色,好像世间极苦缠于一身,是以嘴角点笑,也笑得不禁让人一疼。
殷立一直都喜欢她温柔的性子,时时想起,便觉亲切。
此时见面,自当起身,恭恭敬敬喊道:“子媚姑姑。”
燕子媚柔道:“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听说你到了帝都,那天我特意让小小过去看你,让她把你领过来,可惜你不肯,本来我打算自己过去看你的,只是一直没得空闲,不知道你吃住可好?”
殷立拱手说道:“我好的很,子媚姑姑不用为我担心。”
燕子媚笑道:“你爹娘不在身边,我当然要为你操心。”
两人的开场白还没说完,燕小小摸摸口袋,哎呀一声:“我的钱好像用光了,怎么就用光了呢?姑姑,幸好你来了,否则我没钱结账了呢。”
殷立干笑着接口道:“不怕的,我有钱。”
“你有钱那就攒着,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燕子媚按他肩膀,令他坐下,而后拿手指去点燕小小的额头:“你也不小了,怎还不长记性,下回出门若还不带钱,可没人帮你结账。好了,你们吃吧,我去那边谈点事,一会儿我来结账。对了,吃饱了就坐在这里等我,你们谁也不要急着走,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我还有事要跟殷立说。”
……
燕子媚去了包厢,便一去不回了。
殷立和燕小小吃饱,一直坐等着。
酒楼的客人换走一批又一批,燕小小等得不耐烦,几次要去包厢敲门,都被殷立拦下。两人好奇,隔门去听,却又听不见屋里的说话声,只觉里面所聊之事怕非小事,殷立不敢打扰,只得耐着性子等着。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包厢门开,那帮神神秘秘之人方才一一走出。
端看他们像是深陷窘境似的,一个个面色凝重。
其中一名穿紧身黑衫的公子哥冲殷立投来一眼。
殷立与此人目光短接,忽觉这双眼睛好生熟悉?当那公子哥背过身去下楼之时,透过背影他猛地记起,脱口怒喊:“魏仕骁!”这一喊,所有人都止步回头,朝他看来,唯独魏仕骁充耳不闻,不紧不慢的走着楼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殷立再好的脾气也得发怒。
他欲跳窗堵截魏仕骁,却让燕子媚一把薅住了。
殷立恼着声道:“你拦我做什么,他……!”
燕子媚嘘了一声,扭头回瞧,见一起赴酒楼来的一干人等都下楼了,方才轻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魏国公在遗忘森林遣派高手扮匪杀人,这事我燕国略有探析,想必你途经遗忘森林就遭遇过伏击吧,好在你人没事,那便就好。至于魏仕骁,暂且放下仇念,这里是太昌,大庭广众不能胡来。”
燕小小鼓动着眼睛:“殷立哥哥,他当真伏击过你吗?”
殷立点点头,咬牙道:“子媚姑姑说的对,我忍便是。”
燕子媚轻触殷立的脸,目光迷离,轻叹一声:“走吧。”
……
三人下楼结账,出了酒楼,燕子媚把殷立领到街角人稀处。
见左右没人,她要殷立回去收拾行装,搬来内城跟她住。
燕小小在旁边拍手应和,急着要随殷立回龙门街搬家。可是,殷立却不情愿,从小到大他都孤无朋友,此番结交宋大中一行,犹有久旱逢甘霖之感,自是沉溺,于是他说龙门街有一干好友,他想跟他们住一块儿,快活一些。
燕子媚笑道:“你刚来就交了朋友,这点跟你爹倒很像。”
殷立陪笑道:“我觉得不像,我交的朋友没一个像您的。”
燕子媚听罢这话,唇瓣微启,开心笑道:“夸我么,还说不像,你这张嘴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尽会说好听的话夸人。”话毕,敛起笑容想了想,又道:“既然你有朋友,那就叫他们一起搬过来吧,哎,权当是你救他们了,日后他们或许会感激你的。”
殷立听这话暗藏危机,心头一紧:“子媚姑姑,您这话……?”
燕子媚罢了罢手,左右顾看,确定周边没人,然后打发燕小小去买零食,方才压低声响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就长话短说,早上我们收到消息,今晚会有刺客潜入龙门街,各国学生恐都在行刺之列,现在龙门街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你跟你的朋友切不可久留,否则怕会招来灾祸。”
殷立愕道:“刺……刺客?这……这消息属实吗?”
燕子媚道:“这就不清楚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殷立灵光一闪,说道:“这刺客会否跟魏国有关?”
燕子媚摇摇头,斩金截铁说道:“不是魏国,实际上魏国学子也在行刺之列,这些刺客行刺各国赴考学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事从十五年前就开始了,起初一些学生要么溺亡,要么暴尸街头,要么猝死,看不出谋杀的痕迹,而且死难者不多,所以各国都没有引起重视;但直到三年前,龙门街一夜被人屠杀五百多人。此事一出,大家才恍然大悟,现在我燕、魏、赵、齐四国都有使者常驻太昌,暗地里成立了血盟会,就是为了应对这些刺客。”
殷立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太昌真不是个好地方。”
燕子媚轻叹:“哎,谁说不是呢,暗流涌动,什么样的势力都有。殷立,今年是国子监大考之年,不管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些刺客都会有所行动,你说什么也不能住在龙门街了,知道吗。”
殷立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燕子媚由衷的感激。
他问:“那龙门街其他学生呢?他们不搬吗?”
燕子媚勾头沉吟,片刻方道:“刺客在暗处,学生们在明处,何况一千多人目标太大,就算搬又能搬去哪里,还不都要住在太昌城内,只要还住在太昌,这伙刺客该行刺的还得行刺。殷立,此事是机密,莫要走露一丝风声,免得到时弄得人心惶惶,反而不妙,总之这次我们不会由着刺客乱来,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查出源头,剿灭这帮刺客。”
殷立稍作点头:“您放心,这事我谁也不说。”
燕子媚挥手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吧。”
确实,日头偏西,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殷立也不耽搁,拱拱手便去了。燕小小买零食回来,瞧见殷立去远,加紧步子也要跟去,让燕子媚一把薅住。燕子媚说道:“他去收拾行李,你去不是捣乱吗。走,跟我回客栈,今晚你就老实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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