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岩说出“御史大夫”四个字后,书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从范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陆岩看出了他的惊讶,疑惑,以及隐藏的没那么深的些微的轻视。
他知道,也许在范齐那儿,自己的形像并不是那么美好。一个四五十岁当上御史大夫的人,或许会被人赏识及敬重,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任这个官位,引起的往往是其它情绪,诸如羡慕,妒嫉,轻视。
在朝中,和其他官员接触时,他也常常遇到类似情况。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他也并不认为,有人对自己表露出了这种负面情绪,这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说到底,人类有各种情感,而因为彼此一较高下而落于下风所产生的不良情绪,和人品并无多大关系。
有时他甚至为自己给他人带来了负面情绪而感到惭愧。
他是一个希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能自如自在的人,偏偏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
说起来好笑,他一个对官职最无所求的人,偏偏登上了如此高位,还时常让他人以为自己是个官场瘾君子。
想当初,自己只是因为孔兰而去京城,只想着无官无职在京城呆着,空想着皇宫中遥不可见的某人孤独到老。
谁曾想上苍竟对他负以如此重任?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他听到范齐说道:“如此年轻便如此有为,陆御史真乃神人也。”
这语带嘲讽的一句话并未让陆岩有丝豪不快,他以彬彬有礼的态度对范齐说道:“范御史过奖了。这御史大夫,小生也没想到皇上会选我来当任,并非小生有什么过人之处,实是机缘巧合罢了。小生常担心自己年纪过轻,经验不足,辜负皇上重任。”
有时候便是这么奇怪,自满之词并不会让他人以为你有真材实学,而谦虚却往往能使人这样以为。
范齐见他回答自己的嘲讽之语不失礼貌,一言一行均有君子风范,不由转变语气说道:“想来皇上选你为御史大夫,自有他的理由。想我当年四十来岁才任此职,当真是后生可畏。”
陆岩道:“这正是小生惭愧之处,小生认为如范御史当年的任御史大夫的年纪,方是最合理的。”
范齐转移话题说道:“皇上让你来此,必不是只让你来问问我现今身体如何,也不是让你告诉我你是当今的御史大夫吧。”
陆岩此时已经想出了试探范齐是否是己方之法,他回答范齐道:“皇上自然不是让我来只看看范御史的,实不相瞒,皇上近来一直躺在病榻上,所有政事由宰相代理,他因为一卧不起,所以比往日更加想念你们这些老臣们,才让我来探问一二,看还有无再见你们一面的机会。”
这句编的谎话说完,他观察着范齐的面部神情,只见范齐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及痛楚以及不敢相信的神色:“什么?皇上他?一病不起?”
陆岩还注意到,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有些颤抖,如果一个人神情可以伪装的话,他的肢体语言,却是骗不了人的。
因此,他断定这范齐并不是敌方人物。就算他是敌方人物,必然也是被迫的。
再一想他如今是被幽禁的,似乎也能证明他的猜测。
于是,他终于直言说出自己此来的目的:“范御史勿要悲伤,小生刚才的话不过是一句试探之言。”
许是因为陆岩试探之后又坦诚相告,许是因为陆岩一直以来表露的彬彬有礼以及浩然正气,范齐也明白了這陸岩和自己站在同一方。
陆岩继续说道:“皇上派小生此来,乃是因为,小生此前在御史大夫的办公房里,找出过一只木盒子,里面有几张纸,上面写有一些官员的名字及高低不一的数字,只因纸张是在御史大夫房发现的,故此想问问范御史可知这些纸张有何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