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待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刚才束起来的头发似乎有些松动了,也许是刚才匆匆忙忙没有束好。
于是她伸手将它重新束了束。
正在这时,门开了,那位新侍御史走了进来。
此刻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手上涂有指甲油一事,而是想将他与陆岩从长相上区分开来。
她发现,暂时,她还没有看出两人长相不一样的地方。
陆岩进门后,便看到这位宫里的公公正在摆弄自己的头发,由于他的脸被他正在摆弄头发的手挡住了,他没看到他的侧面,他看到了这位公公双手洁白纤细,而且双手的手指上竟然涂着指甲油,似乎还隐约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香水味,接着再想到这位公公刚才呆看着自己老半天。
因此,他在心里对这位公公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虽然他见过的公公不多,但至少他所见过的公公,都还挺正常的,这偏有个不太正常的。
虽然身子不是完全的男人了,但完全女性化,未免也太离谱了。
因此,在他看到了这位公公手上的指甲油,并且发现这位公公又像刚才那样一句话不说地在盯着他看,他就没有去看他的脸。
他并不想与“他”对视。
孔兰此刻脑子一片茫然,也忘记了站起来了,就这么坐着看他。越是要区分开眼前的人和陆岩,越是区分不开。
陆岩眼睛盯着对面的桌子问这位公公:“这位公公,现在过来,可是皇宫里有人找我?”
孔兰模仿公公说话的腔调说:“不是,我是来和侍御史聊聊天的。”她不便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以免这个在她心里无比像陆岩的人起疑,只好这样说。
听这位公公说是来和自己聊聊天的,陆岩心想,这位公公到底是皇宫里派来的人监视他的举动的,还是在皇宫里见过他而对自己怀有不良想法的?莫非他听说了自己来这儿任侍御史,就专程过来和他聊天?
想到这位公公手上涂的指甲油,对于他专门来找他聊天,他倒也并不那么奇怪了。
既然这位公公只是来找自己聊天的,他便坐在这位公公坐着的那条长椅上,中间隔开了一些距离,说道:“你想和我聊什么?”
发现这位公公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他只好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尽量不与他有目光接触。
“我想和你聊……聊聊你来这儿上任的事情。”
“这个……没什么好聊的吧。”
“请问侍御史叫什么名字?”这才是孔兰最想知道的。
见这位公公问自己的名字,想要确实自己是不是陆岩,他打定主意不告诉他,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公公,或许他早告诉他了,于是他说:“莫非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来找我聊天?”
“知道,只是想确认下。”
“既然你知道,那便不需要我再告诉你了。”
“嗯……”孔兰不好再问,只好沉默了下来。
管他是不是陆岩,她现在只想知道告诉他关于父亲的案件的那个关健性的线索。
“听说侍御史大人在审理广陈城孔太守的案子?”她问道,一直挤着声音说话,让她的声调听着有些不伦不类。
“是的。”陆岩答道。
“我和那孔太守是同乡。”孔兰装作无意的说道。
“这么巧?”陆岩说。
“嗯,听说这孔太守人品不错,这个案子侍御史应该重视些,不要让好人被冤枉了。”
“这是我份内之事,公公不提醒,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我就是随口一说,希望侍御史大人莫怪。”
陆岩见这位公公来找他看样子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好感”,而是关心他的同乡孔太守的案件,此刻便放松了对对他警惕,对他说:“这位公公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先忙去了。”说完,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等等……”见他要离开,孔兰匆忙中拉住了他的袖子。她还没有对这位新侍御史说出她来这儿要告诉他的最关键的话,怎能让他就此离开。
陆岩将她的手从他袖子上拿开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皱了皱眉。对这个公公,他越来越无语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请快点说。”陆岩声音冰冷地说道。
“我听闻孔太守手下此前有个主薄,叫许青书的,在孔太守案发前数月内,突然辞职了,他辞职的时间,刚好是那年秋旱后不久。那时孔太守还未被人揭发。”她匆忙说道。
陆岩听了这位公公的话,连忙又坐了下来,说:“当真?”
孔兰说:“千真万确。”
陆岩问:“可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孔兰说:“我是听在京城的我同乡说的。”
陆岩心道,这倒是个线索,既然从文件中暂时发现不了破绽,也许从这个人那儿,可以发现什么破绽也说不定。
他于是继续问道:“你那儿还有什么关于孔太守的消息吗?”
孔兰说:“暂时没有,如果哪天有了,我再来告诉侍御史大人。”
“对了,你姓什么?”陆岩问。
孔兰说:“我姓周。”她说的是她母亲的姓氏。
“谢谢周公公前来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不用客气,我也是敬仰那孔太守,希望他能平冤昭雪。”
既然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孔兰便站了起来,说道:“天色已晚,我便回去了。侍御史大人,告辞。”
陆岩说:“告辞。”仍然没有看她。
孔兰出门后,经过窗户时,往里看了一眼,她心里还在疑惑着,为何会有和陆岩长得那么像的人。
在她走到窗口时,陆岩也已经从长椅边走到了桌前,他见这位周公公从窗户外向他看来,便也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他发现她的眼睛非常像孔兰,不止眼睛的形状像,那灵动而深邃的眼神更像。
他匆匆走到窗前,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发现这背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未免过于娇小了。
再看她穿的衣服,非常不合身,宽宽大大的,裤子几乎拖在地上,袖口长得将她的手完全遮住了。
又想起她在推门后看了自己半天,想必是疑惑自己是谁,及至又想起她拐弯抹脚的谈起孔太守,他突然明白这位公公的身份了。
“居然没认出我是谁。”他在心里苦笑道。
“不过,我也没认出她是谁。”他在心里又苦笑了一句。
想到她现在就要进宫去,别后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看到她的背影已经过了假山,他连忙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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