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二十几天,李长俊给我来电话了。他听起来情绪好了很多。
“今天我爸和我哥终于保出来了。事故原因是分包的一个小承建商偷工减料换了水泥的标号,造成基础出了问题。亿通也有连带责任,要做民事赔偿。这一次我那邢叔真的帮了好大的忙,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他?”
他提到子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说:“叔叔出来了就好。”
他在电话里又嬉笑着说:“我决定了,作为报答,我再也不跟邢子获抢你了,彻底放弃了。你有没有一点儿难过?”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阵难受,还有什么抢不抢的,子获已经不在乎我了。我转移话题说:“那你还回来吗?”
“我爸坐了这一个多月的牢,身体大不如前了,他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亿通这一次也算受了重创,我爸想让我留下主持大局。所以,我可能要在国内待上几年。”
几年之后李长俊可能就有自己的家庭了,他永远都不会再陪在我身边了。他说过,我们不是情侣胜似情侣,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从此,他要和我分开了,我心中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哎,哎,别这样哈。你没听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交通那么便利,我想你和大妞妞了,就飞过去看你们了。”
我听着他嘻嘻哈哈的语气,心中温暖,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舒了一口气,笑笑说:“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找个女朋友了。”
“好,我听你的,有空了就找。”他也笑了。
挂了李长俊的电话,我的心里一阵惆怅。子获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了。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了他的电话。
“子获。”我叫了他一声。
“嗯。”他隔了一会儿才应。
“谢谢你出手帮李长俊。”我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就这事?”他淡淡地问。
“嗯。”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听着电话,我能听到电话那一端他的呼吸声。
“嗯,你……”我想说“你还好吧”,可是却说了句,“你忙吧,我挂了。”
我就这样挂了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一秒,他只说了四个字。曾经我们可以隔着电话哼唧小半个钟头,如今真的无话可说了。我疲累地歪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吧唧吧唧的高跟鞋声,我一猜就是Rebecca,能把高跟鞋踩出这种节奏的也只有她这个女人了。
她拿着几张纸说:“这是‘罗臣绿岛’第一次业主会反应的问题,你有空看一看。”破窑厂的别墅区被命名为“罗臣绿岛”。
我捏了捏眉心,接过来放在桌上。
她笑着靠近我,往我办公桌上一坐,肥硕的大屁股摊满半张桌子。
“你看起来有心事。让我猜猜,你在想Jason对吗?”
我不知道这个肥婆怎么看出来我在想李长俊,但是却想跟她聊聊。“Rebecca,如果你和你的男朋友闹了很大的矛盾,可他不理你,但也不分手,你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会怎么办?”
Rebecca眨了眨棕色的眼睛,笑了笑说:“你们东方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喜欢直说,喜欢猜来猜去。如果是我,我就会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如果不能,就分手吧。”
我没有吭声,又听她说:“你最近瘦了好多哦,告诉我你的秘方吧。”
“呵,你试试失恋吧。”我苦笑着说。
“那没用的,我每一次失恋后,便暴饮暴食,然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那肥婆哈哈笑着离开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想着Rebecca的建议,心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给子获发了一条信息:“子获,如果不能相爱,我们就分手吧。”
我盼望着他的勃然大怒,继续说“分不分手由不得你”,哪怕是跟我吵架也好,至少可以打破冷战。然而,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他任何回复。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搭理我的时候,他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内容很简单,让我周末飞一趟巴厘岛,不带孩子。自从有了妞妞,他还是第一次不让我带孩子去看他,我知道他这是要狠狠地惩罚我,他不想让孩子看到。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见他,哪怕是去挨耳光受刑罚,甚至给我个痛快地处决,也好过这样被他冷着。
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我终于见到了他。他消瘦了一些,嘴角的法令纹似乎更明显了,我的心一阵疼痛。
见不到他,心里念着,见到了他,心里却痛着。
子获一个人来接我,身边没有看到何秘书。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和,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我心里没底,一声不响地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不累?”他问。
“习惯了。”我想了想又问,“何秘书呢?没在你身边?”
他突然把我的手握在掌心,声音温柔地说:“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这种说话的语气,熟悉又陌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好,当,当然好。”我结结巴巴地答应着,他的反常让我摸不透。
到了酒店,他坐在阳台上吸着烟,看着我整理行李。“有胃口吗?如果有胃口晚饭我们去吃海鲜,有你爱吃的皮皮虾。”
“行。”其实我没有胃口,但也不愿意扫他的兴。
晚餐时,子获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问孩子们,只是吃饭。他不说,我便也不说,假装心无旁骛享用晚餐,却食不知味。
吃过晚餐,两人相挽着在沙滩漫步。夜晚的大海看起来苍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涌上岸边的浪花如一道奔跑的白线。远处有篝火和音乐声,酒店的客人在沙滩上参加派对。沙滩如一块蓄了水的海绵,脚踩上去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那脚印又被海浪抹去了。
“观儿,我们多久没有单独旅游了?”子获挽着我的手问。
多久,那真是太遥远的事情了。“很久了吧,记不清了。”我淡淡地说。
“那时候没有妞妞也没有豆豆,就我们两个人,那种日子真好。”他感慨地说。
“是啊,就我们两个是挺好的。”嘴上说着,我心里却苦笑。就我们两个人?何曾有过就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自始至终我们之间就有孟凡,有婷婷,后来还有红玫瑰白玫瑰和其他的女人。
海风带着潮湿和夏的粘腻吹在我们的身上,空气中带着海水的腥味,他宽大的手掌握着我的手。这样的夜色,这样的风,这样气味,这样的手,这样的环境我并不熟悉,了这样的感觉却似曾相识。
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并肩走着。与他并肩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然而此刻却有些惘然。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不早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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