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司工面色一紧。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袖,对鲁国国君道:“收是收了。虽收了聘礼,但‘六聘’之中并未再行其他五聘。玄儿并非余臣的正妻!这一说法,不过是携城那边为了蛊惑人心,胡乱说的。怎可当真!”
“好,就算如此。那这个荷包呢?玄姜说是丢在携城了。此乃贴身之物,怎么可能轻易丢?究竟是丢了的,还是送人了?”鲁国国君仗着自己是周公之后,一副执掌礼仪法度者的样子,咄咄逼人。
玄姜不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她知道,如果此时说,是换衣服时丢的,肯定更加惹人猜忌,为何要换衣服,岂不是更有什么了。
鲁国国君看玄姜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对宜臼拱手道:“王上,臣知道你甚是偏爱玄姜。玄姜乃是姜司工之女,姜司工掌管百工,对王室居功甚伟。可以看在姜司工的面子上,继续留在王上身边。但是,此不贞不洁之女,绝对不能为王后,夫人嫔妃之位,亦是不可。”
玄姜长长叹口气,也是笑了!
说她名声不好,这样的议论早已甚嚣尘上,很习惯了。鲁国国君到底还是比毛宗伯好说话些,没有太过板正板正的。
宜臼从王坐上站起来,负着手,向前走两步,“鲁公,玄姜向来看淡名份,从未说想为后、为妃。你,多虑了!”
鲁国国君看看玄姜,道:“那便好。”然后,“噗通”又跪了下去,大声说道:“王上,还请王上以子嗣为主。充盈后宫!”
他看看一旁的莲姜,又道:“齐国公主莲姜,刚过及笄之年。淑仪有德,名声甚佳。还请王上封赏入后宫,早日为王室诞下王嗣!”
玄姜在一旁苦笑几下。原来,污蔑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偏偏自己的身体又如此,暂时怀不上孩子。恐怕即便是怀了孩子,还是会被鲁国国君等人说三道四吧!
“啪!”
嬴开拍了一下案几,站了起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伙人如此欺负玄儿,他只想拔出剑,全部宰了!
他正要抽剑,却发现腰间空空如也。宴礼之上,是不能带兵器的,他的剑在进入朝阳殿时,已经卸下来了。
伺候在一旁的赵陌看着自家君上要发怒,忙两步上前,“君上,此乃大宴,不可。”说完,还向嬴开使了一个很有深意的眼神。
那意思是,鲁公把玄姜逼急了最好,玄姜早日离开王上,君上您不就可以得到玄姜了。
嬴开摇摇头,轻声说:“不行,这样太卑鄙。”
“君上,秦国大义!”赵陌赶紧端出嬴开最在意的,在他身边悄声说:“君上要封公,秦国要封赏,还有食邑、封地。请君上以秦国大义为主,此时不易与众人冲突。”
嬴开攥攥拳头,再没说话,只是看着玄姜。
众人看着嬴开拍案而起,却再没说什么,便继续盯着鲁国国君和宜臼。
“哒!哒!”
宜臼从玉阶上走下来,他的面色,有着前所未有的狠绝,眼神冰冷如寒铁。几盏青铜树灯,将他的身影拉长,越发孤绝!
他看着鲁国国君,语气中似了凝了万年的寒冰:“鲁公,如果你不怕耽误你外甥女的话。如你所愿!”
鲁国国君面色一凛!心道:什么意思?
宜臼先走到玄姜身边,瞬间换了柔柔的眼神看着她,捏捏她的手,又松开了。
他走到莲姜身边,看着还摊坐在地的她,双眸微微一眯,面色尽是冷寒。
莲姜抬头看着他,心口一紧,但还是壮着胆子,轻轻唤了一声,“王上。妾……”
宜臼朝莲姜伸出一只手,“起来!”那声色,如同从冰山上划过了一缕冷风。
即便如此,莲姜依然欣喜不已,王上要亲手扶她起来,是她倾慕已久的王上哎。
她立刻把少女的全部娇俏笑容都摆在脸上。这个笑容,是她在家时对着铜镜反复练习数百次的。
莲姜当然知道,王上最看重玄姜,但是,自己赢就赢在年龄上,十五岁的少女,总比玄姜那样的年龄娇俏许多。红颜易老,只有青春美貌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她是这样认为的。
莲姜欣喜地把手高高举起来,放在宜臼手里,宜臼轻轻拉了她一下,她“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再没有之前体态不胜娇弱时,爬不起来的样子。
她不仅站起来,还趁着站起来的冲劲,想倒近宜臼怀里。
宜臼一个闪身,莲姜扑了个空,很是尴尬。他对近身侍从说,“去安排莲姜在彤华殿住下。”
“彤华殿?”侍从又问了一遍,还看了一眼玄姜。
玄姜苦笑一下。
彤华殿,这是三夫人中最高位的“淑妃”所住的宫殿。如果瑾姜没有私奔的话,到了洛邑王宫,彤华殿就应该是她的。
这会儿,宜臼让莲姜住在彤华殿,很明显,是让她接替她姐姐,为淑妃了。
莲姜欣喜不已,忙磕了头,“多谢王上,臣妾一定好好侍奉王上。”
鲁国国君也终于舒缓了一下眉头,齐国国君也站出来,两人一起向宜臼一拜,大声道:“谢王上!恭贺王上纳齐国公主为妃。祝王上早日诞下子嗣,稳定我大周王室!”
众人一听,王上纳妃牵扯到王室稳定,纷纷跪拜道:“祝王上早日诞下子嗣,稳定我大周王室!”
……
声音洪亮,不决于耳。
但是,听在玄姜耳朵里,是刺耳的疼。
众人中,唯有嬴开、姜司工、吕侯、吕叔薇虽然跪着,却并不曾喊那句话。
即便是郑公掘突、矢侯、褒侯、单季、洛邑掌令等,与宜臼亲近的诸侯和朝臣,也喊出了那句话。因为,王嗣,的确是大事!在他们看来,王上可以宠爱玄姜,但是玄姜至今无子,这就是大问题!只好让王上宠幸别的嫔妃,生下子嗣再说啦!
大宴结束。
众人行礼后,宜臼先行走出朝阳殿,玄姜紧跟着出来。
月色凉如水,春日的晚风竟然如斯凉薄。
朝阳殿外,也有几树甘棠,正值花季。玄姜记得,她之前看甘棠花,总是粉粉白白,娇艳多姿。
怎的,今夜,一片惨白,白得人心寒,惹得蜂愁蝶苦,不尽悲离……
“玄儿,你……”宜臼回身看着她,语气中有种苦涩的味道。
“我都明白的。”玄姜朝他微微一笑,“那个荷包的事,真是当时丢了的。宜清可是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
“那便好。”玄姜又朝他一笑,努力笑得很自然,大度地说:“你去彤华殿,宠……看看莲姜吧。今晚,便堵了悠悠众口,也免得夜长梦多。”
让宜臼去“宠幸”别的女人,这个字眼,她实在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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