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姜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宫殿。
这里的一切布置,她是真的没有见过。但是,莫名感到亲切。
床榻上被褥很柔软,显然是刚刚收拾过的。因为整个王宫遭此劫难,这座宫殿也不会幸免。
案几上应该常规摆放的青铜树灯,不知去向。只有几个玉杯和一把玉壶,盛着温水。宫殿中该有的一些帷幔也不见了,不过,如此看着却也清清爽爽。
玄姜穿好鞋子、衣裙,刚起来走了两步,就有两个小侍女从屏风外跑进来。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却很害怕地说:“奴婢该死!奴婢没伺候好姜姑娘,竟然让姜姑娘自己更衣,奴婢该死!奴婢……”
“好了,快起来吧。”玄姜打断战战兢兢的两人,问道“这是哪里?”
其中一个侍女道:“回姜姑娘,这里是……”
玄姜看见案几上一个香炉,那里的味道,很熟悉。她赶紧打断那个侍女:“你别说,我猜猜。”
侍女:“……”啊?猜什么?好奇怪。
玄姜走进那个香炉,仔细一闻,了然一笑。
相识、相知已有两年多,玄姜从没来过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也从没听他怎么提过这里。
“这里是,东宫!”玄姜刚说完,就见东宫的主人一身素衣走过来。
虽然,他一直也穿的是月白素色的深衣。但是,今日的格外简朴、素净。
宜臼看见玄姜已经起来,紧走几步,是熟悉的兰芷香。他拉起她的手,温润笑道:“今日,可好些?”
玄姜没回答他,却问道:“我睡了几日?”
“嗯,两日。”
“那还好。总觉得,这一梦长似三生。”
宜臼沉默了片刻,把她拉入怀中,“即便三生,我也相随你三生。”
玄姜道一声:“好”,静默在兰芷香中。
褒姒从朱雀门城楼上跳下来那一幕,让玄姜感慨的只有人生苦短,已经拥有的,要好好把握。
她好像记得,褒姒临死时,还说了什么“疼惜”“别让疼惜成为负担”之类的,记不太清了。
那只是褒姒对自己一生情爱之事的看法,玄姜觉得,与自己无关。
她愣愣看着宜臼,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际,随心问了一句:“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成婚?要赶紧啊!”
宜臼听这一问,眸光中星星点点闪烁,清润一笑,那笑容格外好看,似一轮皓月,清辉万里。
“小玄儿,这么着急嫁给我?不如……”他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得人痒痒,笑道:“不如,今晚先洞房?”
玄姜抬眼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好啊!”
这下轮着宜臼瞪眼了。
他竟然忘了怀里的女子,可不是一般女子,羞涩什么的,与她是无缘的。
宜臼整理了一下表情,很遗憾地说:“我知道小玄儿很急。但是,今晚真的不可。因为,如今正当先王的丧期。”
玄姜“哦”了一声,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忘了。难怪殿下穿着如此素净的衣服。
玄姜问道:“丧礼,何时开始?殿下作为丧主,这几日会很忙吧?”
宜臼道:“丧礼明日便开始。丧主,不是我。是,余臣。”
“啊?”玄姜很纳闷,“这太不合礼了。无论如何,殿下都是大王子,余臣,他如此,是僭越。”
宜臼说道:“是余臣自请为丧主,言语之间,总以此次镐京之乱与我有关,作为威逼,说我没有资格成为丧主。我倒也没为难他,就同意了。”
丧主,是死者至亲,一定得是死者的嫡长子。余臣争抢为丧主,那意思很明确了,是抢夺王位!
“殿下,如今这形势,你不能再退让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没有人,再不会有人,用我来威逼你了”,玄姜急忙摇着他的身子说着。
宜臼听她如此说,也是笑了。
“你确实是唯一能用来威逼我的人。不过,我格外小心,再不会让你被抓走。以防万一,我不如找个腰带,把你拴在身上。”
玄姜:“……”我真的那么容易被抓走吗?
宜臼继续说道:“这次,丧主即便是余臣,又如何?这王位,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定。我,亦有我的筹谋。”
这是他惯有的语气,掌控、把握,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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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丧礼举行,各个环节按礼推进,除了“就哭位”时。
就哭位,丧主要坐于尸床的东侧之首,庶出者站在丧主后面。其余人等,在尸床的西侧。站定位置后,开始哭泣、吊唁。
当余臣带领众人准备站位置时,晋侯突然站出来,大喇喇地直接质问:“二王子,你觉得,你果真当得起‘东侧之首’这个位置吗?”
众人全部一顿,停下脚步。
晋侯名为姬仇,乃是王室的姬姓宗亲,地位很高,晋国也是诸侯中的大国。他对余臣的质问,众人为余臣打个寒颤。
余臣定定神,道:“有何不可?我乃丧主。”
晋侯也负手说:“丧主,必须为嫡长子。如今,先王的嫡长子宜臼殿下尚且在此。你果然要僭越?”
余臣头一仰,看看站在自己下首的宜臼,“他,不配!你们都知道此次镐京浩劫,究竟为何!”
晋侯亦不让气势,“宜臼殿下不配?那你就配?”
余臣:“晋侯,何意?”
晋侯朝大殿门外大声道,“带上来吧!”
随即,有几个侍卫押着一个人上来。那人噗通跪下来,看看余臣,低着头,也不说话。
晋侯问余臣:“二王子,此人你可认得?”
余臣看看被押上来的,脸一下就白了,跟他穿的丧服一样白!
玄姜站在众人靠后的位置,但也能看见前面情景。那个被押上来的人,熟人哎,在烽火台见过。
正是骊山烽火台的掌燧!
晋侯继续问余臣:“犬戎攻打镐京,若骊山烽火及时点着。不待犬戎进入镐京,各路勤王诸侯便可到,再不济,也不至于让犬戎人杀进王宫,先王由此罹难驾崩。二王子,骊山烽火为何没有及时点燃,你,知道原因否?如今,当着先王的遗体,我再问二王子,你果真当得起这丧主?”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余臣的脸色比丧服还白!
玄姜站在后面,听晋侯如此说,一个激灵。原来,镐京大乱,还有这一出。申侯,为主谋;余臣,就是帮凶。这个清寂如昙花的男子,他为何如此,还是因为王位?还是因为……我?
余臣看看晋侯,无话。他的目光向众人后面望去,终于找到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那人也正歪着脑袋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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