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璇玑殿。
在璇玑殿后面的一片暗林里,有一处隐秘所在,这里四周先有几圈绿树掩映,又有几间废弃的祠堂,就在废弃祠堂的后面,却别又洞天。
一座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木屋就在这里,小木屋虽说简朴,却很是雅致,也不乏昂贵。例如,案几周边铺设的垫子,是用柔软的蒲草编织而成,这种蒲草乃是沣河特产,量少,抽剥、晾晒更是不容易,一年也产下多少,要编织成垫,需要几年的积攒;再如,木屋中饮用酒水的杯子,不是玉器也非铜器,是竹筒制成,这种竹子乃是南山特产,原本就长得匀称光滑,更被木屋的主人打磨得润泽莹莹。
可见木屋的主人,平时很闲,总有时间去折腾这些事情。
闲,是因为一颗孤独的心!
小木屋的周围还种植了很多昙花,夏日的夜里,花开清幽,晚香摇曳。扑打着这颗孤独的心的主人。
玄姜继续穿着最喜欢的鹅黄色曲裾,星空下,晚风撩拨起她的裙摆,犹如一朵盛开的忘忧花。她望着即将开放的昙花,发呆!
如何把自己在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太子殿下一定着急死了,可是,许久,她仍然没有一点办法。这里的侍卫,全部是余臣的死士。就连送饭这样的事,都是余臣亲历亲为。
此时,余臣又提了一个精致的竹框,他将几碟玉盘盛着的干果,放在院子中的石桌上。然后,轻轻走到玄姜身边,“玄儿,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东西,你尝尝!”
玄姜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不想吃,等会再说。”
余臣也不在意,莞尔一笑。
又道:“玄儿,你,你今晚真美!你很喜欢穿这样鹅黄色的曲裾,的确很适合你。尤其是夜风中,像极了忘忧花。”
“忘忧花?没听过!”
余臣微笑说,“就是萱草花啊,淡黄色的,很漂亮。”
玄姜恍然大悟,一本正经地说:“哦——,你说的是黄花菜啊!我吃过!”
余臣:“……”怎么感觉不在一个调调上。
玄姜又继续道:“你直接说黄花菜不就得了。说什么忘忧花、萱草花的。文绉绉,听不懂!”
余臣:“……”好像跑调得更远啦。
余臣呆愣了一会,旋即又一笑。他喜欢的、沉沦的,不就是这样活脱不羁,不按礼数出牌的玄姜吗!
“玄儿,这二十一年来,我过得最快乐的,就是这两天。你能陪我看昙花开。夜里,看花开花落;白日里,观云卷云舒。我方知,这世间,其实并非只有清冷、孤寂。”
余臣顿了顿,情深许许地看着玄姜,又继续道:“虽然我知道玄儿在我这里,是十分不愿意的。我也知道你心里惦记的是什么。但是,这些,我尽量不去考虑,不愿意去考虑,不想去考虑……我只想着,感谢玄儿,这两天能如此陪着我。”
他说完,轻轻眨了一下眼眸,眉眼间的愁云,似乎消散几分。
玄姜看着余臣,几分心疼油然而生,跟他说话的语气,也稍稍舒缓一些。
“二王子,你打算关我到几时?”
余臣很爽快地答道:“到王兄自愿放弃太子之位,交出权利时!”
玄姜轻叹一声,“我就知道,我,是他的劫!”
余臣紧接道:“也是我的劫!”
玄姜看着他,明眸轻轻眯了眯。
此时,昙花开,晚香幽,无声,静谧……
侍卫头领突然进来,“哐当哐当”的盔甲和刀剑声,打破了静谧。
来人禀道:“二王子,王上派人来,说要接走姜姑娘,由王上亲自看管。”
余臣的眼眸阴阴的一沉,“当初,可没有这个条件。不许!你让来人回吧!”
未等侍卫头领回说“是”,便有一人直接闯进来。正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虢石父。
虢石父抚着胡须,一脸势在必得地说:“二王子,这个可由不得你。王上说要带走姜姑娘,今日,在下来,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提人的。再说,宜臼在宫中暗线众多,就算这两日,他的人还没有找到这里。说不定,明日就查到这里了。所以,还是让在下带走玄姜的好。”
说完,便给他身后的一队侍卫使了眼色。
眼见虢石父这边的侍卫,就要来抓玄姜,余臣一个转身就挡在她面前,也狠狠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敢在我面前提人?!”
虢石父冷声道:“二王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余臣依然挡在玄姜面前:“我想尝尝罚酒的滋味。”
虢石父朝他的人一挥手,“上!抓玄姜,要活的!”
瞬间,两队侍卫打起来,刀光剑影,兵器森森。一时间,剑气纵横,两方人互有伤亡,很快血腥味弥散开来。不知是哪方人,有一缕鲜血喷溅出来,直直洒在盛开的昙花上,白色的花瓣、妖冶的红,玄姜看着,心里一阵难言的翻滚。
“这场伤亡,又因我而起吗?妖女!我真真如夏朝的妹喜、商朝的妲己一般吗?!”玄姜心里,对自己一阵冷讽。
刀剑无眼,玄姜发愣间,突然感到一阵死亡的气息扑向自己的心口。
虢石父这边领头侍卫的剑走偏了,看看就要直刺玄姜心口。肇事者也是慌了,他知道要抓活玄姜,可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电光火石间,余臣一个转身,直扑玄姜,一把搂住她,抱了个满怀,一息之间,挪动了几步。那把剑刺进余臣的后肩,还好避过了后心。
眼看刺伤了王子,两方的人都意识到问题大了,全部停手。
余臣还扑在玄姜的身上,趴在她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问:“玄儿,可有受伤?”
玄姜想先推开他,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揩油啊!
但看着余臣后肩鲜血淋淋的伤,忍了忍,禁不住说了一句,“我没事。你的伤……疼吗?”
余臣直起身子,轻轻扶住玄姜的双肩,尽管额头因为忍受疼痛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还是扯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玄儿,其实,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吗?”
玄姜眨了眨眼睛,道:“没有!”
余臣:“……”心碎成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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