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姜觉得不能再和岐景鹊对话,那棵草药,根本没个正形。只是毛栗子好可爱,本想留下玩一会,却在“草药君”被赶出去时,一起溜了。
听岐景鹊说这里是秦地的汧城,玄姜还有好多问题,要问秦君。刚收拾妥当,要出门寻秦君去,便见一人迈着坚挺的步子过来。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的深衣,只是搭了一件毛皮领子的风衣,映衬着威武的霸者气度。
“听小岐伯说,姜姑娘醒了。果然是神医啊!”伴着他如风的步伐,一阵熟悉的松香味飘过来。
“还要谢过秦君,当时果断带我来汧城。”玄姜真心的一礼。
“姜姑娘不怪本君唐突就好。当初,本君曾邀姜姑娘来领略秦地风光,不想,如此快,就如愿了。看姜姑娘今天气色不错,走吧,本君陪你逛逛。”
汧城,有一条汧河流过,春日里的汧河虽然没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萧瑟之美,却更有着一阕长诗一般,柔美的风情。
河边,无风无雨,有绿嫩嫩的芦苇,长成毛茸茸的可爱的草毯。河水不大不小,在阳光下映出一片粼粼波光,间或几尾鱼儿,越出河面,画一个柔美的弧度。
一身玄色深衣的英挺男子,一身鹅黄色曲裾裙的俏丽少女,一步一深、一步一浅的漫步在河边。与这景色,融合城一幅绝美的画。
玄姜脚下一崴,嬴开忙伸手扶住她,“玄儿,小心。河边湿滑。”
“哦,谢过秦君。”
玄姜发现,嬴开竟然也称自己为“玄儿”了,脸上红了红。
太子称自己“小玄儿”;岐景鹊称自己“玄玄”;这个秦君,还有爹爹和娘、三哥、褒姒,哦,对了,还有二王子余臣,都称自己“玄儿”。
自己的名字真多!可惜,玄,还是“黑”的意思,悲催的~~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秦君。”
“问吧。”嬴开看着玄姜,微微一笑,这笑容里,有着秦人最典型的坦诚。
“是谁给我下的毒?”
“是王上!!”
玄姜其实是猜到的,只是稍有不解。
看她挠头,嬴开又道:“王上想再次挑拨你们吕国和申国的关系,让你、姜司工,误以为是王后或者申国公主,下的毒。申、吕两国嫌隙加深,王上就更有把握,扶褒姒、伯服为王后和太子。”
“本君是不懂镐京城里这些算计的,也误以为是,王后给褒姒下毒,你是误伤的。还好,是二王子点破,还让本君告知你,你以后好自保。”
“不过,玄儿。你放心,以后,有本君和本君的剑,保护你!”
玄姜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快明白了这些权谋争斗的角逐,自己,始终不过是被他们利用而已。
可是,秦君刚才最后,说了一句什么,“有本君和本君的剑,保护你!”
这话,怎么有别的味道?!
玄姜尴尬地笑了笑,“呵呵,谢谢秦君。”
“嗯——,应该的!”
还“应该的”!什么跟什么!客气话啊,懂不懂!
玄姜觉得,实诚,虽然是个好品质,但也不能实得过了,跟石头一样!
玄姜赶紧把话题转了转,“王上就不怕毒死我,爹爹和我伯父,就是吕国国君,会跟他对着干。毕竟我是嫡长女啊……”
“王上知道,神医小岐伯就在汧城。”
啊?玄姜更懵了。这权谋斗争什么的,好深邃!
嬴开找了一方汧河边平坦些、大些的的石头,潇洒的坐下。他看玄姜手里,正摆弄一根刚从地上拔下的红色的草茎,便道:“怎么,玄儿,不好奇吗?坐下来,本君给你解惑。”
饶是性子活脱、不拘,这么近的距离坐着,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但,好奇害死猫啊!还是好像知道,为何天子就笃定自己死不了。
河边起风了,如一缕缕流苏,带着芦苇的清幽,弥散最初的芳香,在秦风里吟咏、纵情……
“玄儿,你应该知道太子误伤褒姒,在申国的郿邑省罪之事?”
“知道的,这里面有内情吧!”
“玄儿果然聪慧!”
秦人坦荡、实诚、大度,嬴开打算把自己所知道有关太子的事情,全部告诉玄姜,至于,最终,玄姜会选择谁,那就看她自己了?
河边的清风,仿佛吹开了嬴开一棵青葱般的少年心。多年的鏖战沙场,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却了怦然心动的肆意,却不想,眼前这活脱、张牙舞爪的少女,一次次拨动那根柔软的心弦。
春日,河边,雎鸠欢鸣,他要赌一赌。
“玄儿,据本君所知,事情是这样的。王上早就想出兵申国,打击支持太子的力量。太子在宫中时,知晓此事,便故意误伤褒姒,然后自请省罪,在申国的郿邑。”
“其实,太子是亲自到郿邑布置兵力,随时,准备回击。王上能同意太子离宫,其实,这样便于随时暗杀太子。毕竟,在宫中动手,宗亲们不会同意。”
说到这里,玄姜想起了,她与太子的卷阿初遇,还有那次暗杀,原来如此。他们在是在那样的背景下,玄而又玄的相遇。
嬴开看玄姜听的入神,又继续道:“为应对王上随时对申国用兵,太子做了一系列布置:他先找到本君,应允封诸侯国之事,条件就是,以秦族的武力支持他,本君同意了。太子得到你爹爹的支持,一切武器、军备、物资,全部由姜司工提供。太子还费尽心思,找到了神医小岐伯,送到汧城来,因为沙场难免伤亡,有神医在,可稳定军心。”
天嗳——,那个笑起来温润、清浅,眸比水清、容比云惬的宜臼,竟然是如此严谨之人,谋划的滴水不漏。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都是太子宜臼,在布置一张好大好大的网,那张网的纲,始终攥在他手中。
那月白色深衣翻飞,一笑间万千芳华之人,这形象,在玄姜眼中清晰起来。
但是,也好可怕,王室之家,这样的权谋、这样的布局,玄姜真怕自己赔进去。
嬴开又继续道:“其实,这一切,王上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设法毒死你,又知道小岐伯在汧城,你必定死不了。目的,只是为了挑拨申国、吕国的关系,让太子所掌控的势力内讧。”
玄姜在发懵,她在使劲消化这些事情。
“玄儿,本君,只是心疼你,成为这些事情的牺牲品。”嬴开说完,深深叹息一口,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玄姜的头。
玄姜没在意嬴开如此暧昧的动作,只问了一句,“那我中毒之事,褒夫人,她到底有没有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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