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末年,周幽王在位时期,大周王朝宗庙所在地,卷阿。
玄姜很活脱!
爹爹说,“活脱”和“活泼”的区别是,活脱已经活泼得脱出了范围,没有了一点世家嫡长女的样子,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很惆怅,很惆怅。
玄姜的爹爹是姜司工,掌管大周王朝的百工。她是爹爹最宠爱的女儿,没有之一。
因为姜司工只有这一个女儿。玄姜这一代人,阳盛阴衰,上面有三个嫡出的哥哥,下面还有五个庶出的弟弟,她是唯一的姑娘,被父亲、哥哥们宠坏了。
活脱如玄姜,一天内被调戏三次,心里思量的却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礼制上的话,她想的是,如何调戏回来。
这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梧桐花开的季节,空气中都弥散着那种淡黄色的花儿的清香,清清雅雅,甜甜蜜蜜,引得蜂飞蝶舞。
卷阿,三面环山,唯独留下南面一个路口,像是人卷成拳头的手,故名“卷阿”。
卷阿周围有座凤凰山,周文王时期,曾有凤凰在这里鸣叫,便有了这个山名。山中密密麻麻地栽植了很多梧桐树,可供凤凰栖卧。
山路之中,玄姜身穿鹅黄色深衣,蹦蹦跳跳,分花拂柳而来,那快乐的样子如同山中尾巴长长的喜鹊。
忽地,地上一溜脚印引起她的注意,这脚印还略显潮湿,显然是新的。她玩心大起,一路踩着这脚印蹦蹦跳跳而去。
世间一切都是因为遇见,就像“冷”遇见了“暖”,就有了雨;“春”遇见“冬”,就有了岁月;我遇见你,便有了故事!
刚跳过一个小弯,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玄姜看到眼前只有三、四步远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人。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停下脚步,却腿上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还好,路边就有一棵梧桐树,她急忙扶着树,稳住了身子。
抬头,只见眼前是一位身着月白色深衣的年轻男子,一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上带一白鹿皮的弁,英挺之中又不失儒雅之气。他皮肤好似上等瓷器般细腻白皙,浓眉之下一双深瞳,尽显坚毅之色,顾盼之间显示出一种王者之风,但仔细看去竟也略带几分忧郁,轻抿的薄唇,带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公子有礼,刚才冲撞了公子,还请勿要嫌怪。”
玄姜轻轻施礼,纵然是翻墙跑出来玩,见了陌生人,多少还是得装出些世家女的样子。男子见少女娇俏可人,便道:“姑娘刚才是在踩着这脚印而来吗?可知这脚印是我留下的。”。
男子眼波流转似有深意,又道:“姑娘可知,我大周王室的先祖后稷,便是因其母姜嫄,在林中踩了天神的脚印,顿感腹中有孕,从而生下的。刚才姑娘踩我的脚印,难道说是想生下我的孩子吗?”
生你个圈圈叉叉……
虽然心中暗骂一些不雅的词,但看在这男子长得好看的面子上,还是略显些娇羞好了。
“你,你说什么……”,玄姜不过刚刚行了笄礼,还未许人家,大白天的,说起怀孕、生孩子的事,不太好吧。
羞愤之下,胡乱从道旁的一株树木上,撅下一根树枝,便向男子挥打过去。
毕竟体力有别,那树枝还未碰到男子分毫,玄姜的皓腕便是一紧,牢牢被制住在半空。
不想,此时,男子眼中的桃花韵味更浓,轻声细语地说道:“姑娘可知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树枝,这是山桃花的枝,岂不闻我大周女子出嫁时会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桃枝,这可是喻意出嫁的物什。姑娘用桃枝打我,看来是,很想嫁给我了。”
嫁你个圈圈叉叉……
两次言语间调戏,玄姜义愤填膺的发誓,要调戏回来。
她双手插腰,豪迈地自报家门,试图吓一吓他,“我是镐京城中上大夫姜司工的嫡长女,我叫玄姜!你——报上名来!”
“玄姜?可是因为你乌发如瀑,玄亮缁黑,所以唤作‘玄’?”男子问道。
玄姜一个“是又怎么样,关你屁事”的眼神瞥过去。
男子薄唇微扬,眼中刚才那抹桃花韵味又浓了些。
“我大周礼制中,婚礼分为‘六聘’,如今我还未向你姜家纳彩、问名,你便自报姓名。看看,还不是急着想嫁给我?”
急你个圈圈叉叉……
玄姜瞪着眼、跳着脚,道:“就是,如何,有本事,你来娶我!”
随即,右手挑起男子细瓷一般的下巴,望着他俊朗的星目,道:“来,先给你媳妇我,笑一个,当做聘礼!”
男子果然送了“聘礼”,温润一笑,眸比水清、容比云惬。他的笑干净剔透,清辉寂寂,润泽莹莹,即便那桐花也失却了颜色。
“我名为宜臼,如今住在距此不远处的申国采邑,就是郿邑城中。”仅这一句,声音迷离、富有磁性,如空谷幽兰乍然绽放。
宜臼——宜臼——,这名字有些熟悉,应该是听谁提过。玄姜寻思着,却暂时没有头绪。
女子勾着男子的下巴,这一幕似乎于礼不合。
于是,打破这“不合”场景的东西来了——
玄姜听得耳旁“嗖”一声响,便被宜臼一把拽着,拽到了小道边的梧桐树后,护在怀中。只抬眼一看,便心惊肉跳,一支箭羽直直扎进两步开外的树干上,箭羽尾部还在“铮铮”颤抖作响。
田猎?暗杀?
忽听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多想,已被宜臼连拖带拽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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