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陈矩,东厂的事是否已经交接妥当了?”
新上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张宏和新上任的东厂管事太监督陈矩,应召来到了乾清宫。
“回皇上,东厂的事老奴等已经全部接手。”张宏连忙答到。
张宏年近六十,原是隆庆皇帝潜邸裕王府的总管太监,深得隆庆皇帝信任。隆庆皇帝登基后,随即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后来因为和当时的陈皇后一起劝谏隆庆皇帝不要沉迷女色,惹得皇帝不高兴,所以就被排挤到了南-京担任镇守太监,替皇家看着南-京那一摊子。
张宏资格老,名下的干儿子有出息的不少,象张维、张鲸、张诚都是他名下的干儿子。而且他也深得两位太后的信任,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冯保被干掉之后,就是张宏接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但是张宏这个人心比较善也比较软。历史上每当万历被御史言官的上疏触怒,而大骂那些人的时候,张宏总是跪下痛哭流涕的劝说万历。而且冯保被干掉的时候,也是张宏求情,才保了冯保一条命,只是把冯保发去种菜。
“这里有些唱词、童谣、顺口溜,你们先看一看。”
说完万历就把昨天那帮子御用段子手的作品交给了张宏和陈矩。
“皇上,老奴该死。出现了这么多污蔑上林苑,向皇家泼脏水的大逆不道之言,东厂竟然一点都没有查访到,老奴失职。”
张宏和陈矩接过那些词看了之后脸色变得煞白,赶紧跪下请罪。他们在想,这词都传到了皇上手上了,在市井坊间不知道流传有多广。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东厂完全就成了摆设,那皇上还要东厂来干嘛?。
万历看到张宏和陈矩的反应,心里暗自欣慰。张宏他们还是忠于职守,没有忘记东厂的职责。另外就是张维在知情但没有得到自己授权的情况下,并没有向张宏他们透露风声,做到了不该说的不说。
“都起来吧,你们没有失职。这些词都是朕找人编的,不是从外面得来的。你们看看,这些词写得怎么样?”
张宏和陈矩两人听了万历的话,有点蒙圈。两人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们哪里见过这等稀奇古怪的荒唐事情,皇上竟然找人编词向自己身上泼脏水,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
该怎么回答皇上的问话,评价这些词呢?说写得好,金玉良言,字字矶珠?但这些词字里行间都是对皇家不利的话。如果说写得不好?可那些词又是皇上找人编的。这真是叫人为难呀。
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答,张宏只有暗暗向陈矩使眼色,叫他先回答。他是想,反正都要回答,陈矩先打冲锋,如果不符合皇上心意,自己再出来。恬着一张老脸劝一劝,求求情,保一保,兴许会没事。如果自己先回答,皇上恼了,陈矩的面子是保不住自己的。
陈矩看懂了张宏的眼色,于是吱吱唔唔的回答到。
“呃...呃...呃...这些词嘛,都是市井俚语所写,什么人都能听得明白。要说文采嘛就登不得大雅之堂了。我担心,这些词一旦流传出去,会对皇上和宫里的声誉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朕就是想让你们东厂把这些词悄无声息的流传出去,你们办得到吗?”万历笑了笑说道。
“啊?”听到万历那匪夷所思的惊人之语,两人竟然顾不得君前礼仪发出声来。
收集民间舆论,侦缉查处打击对皇家的不利言论,这是东厂的重要职责之一。可是让抓贼的去做贼的,让东厂去放流言,这好象有点专业不对口呀。而且,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非要千方百计往自己身上抹黑呢?
“皇上,老奴和东厂一定把这个差事办好。”
张宏还是非常懂规矩,皇上交办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尽力完成。至于心里的那些疑问,皇上如果不说,那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好,朕信得过你们。接下来朕和你们再细说一下......。”
于是万历接下来就把流言传播范围,大体怎么控制等一些细的要求和张宏、陈矩好好交待了一番。
东缉事厂因位于皇城东安门外而得名,通常称为东厂,东厂首任提督太监就是大名顶顶的郑和。
东厂衙门的大堂之内,张宏和陈矩把那些掌刑千户、理刑百户、以及得力的领班、档头等都召集了过来。
“大家手头上的东西,都看一看。拿出你们的手段来,想办法悄无声息的传播出去,特别是在那些御史言官周围传播。”陈矩说道。
“督公、陈爷,上面的这些词......。”一个档头拿到那些词看了之后十分疑惑。
“怎么操作这事就不用我教了吧。别问那么多,照办就行了。”张宏冷冷的说道。
那位档头心里在想。开玩笑,这类案子办多了,对这里面的道道当然是门清,操作起来那当然是熟门熟路。难道是新上任这两位,想借着这个事搞出个大案子来,好宰肥羊?要是宰肥羊,那就太好了,这次收获肯定不小。
“收起你们那点花花肠子,不要想着在这件事情上搞事。这事办好了,该有的奖赏绝不会少,但如果哪个在这个事上动了歪心思,家法处置绝不留情面。”
陈矩好象是看穿了那位档头的心思,接着补充了一句。张宏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他们两刚接手东厂,还来不及完全换血,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听了陈矩的严厉警告,每个人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打起精神想怎么把差事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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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崇文门外的一个小酒楼里,工科给事中徐贞明正在给回京的御史傅应祯接风。
“公善(傅应祯的字)兄,这一趟风尘仆仆辛苦了,请满饮此杯。”
“孺东(徐贞明的字)兄,客气了。”
说完两人各自端起酒杯互敬之后一饮而尽。
”孺东兄,这一趟海州之行,我看到那些矿洞内的情形,简直是不忍直视,阴暗潮湿不说,到处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那些矿工更是衣衫褴褛,身上的皮肉都没有几块好的......。”
傅应祯喝了那杯酒之后,也不夹菜,就开始给徐贞明讲述起这趟查禁水晶矿洞的见闻。
“那些矿工,好多都是流民被诓骗而来,一个个都带着铁链子,每天就给点吃食。要是死了,就往深山沟里一扔,连具尸首都找不到......。”
“公善兄,别光顾着喝酒,你也先吃口菜。要是你醉倒了,嫂夫人可不会饶了我。”
徐贞明和傅应祯是江-西老乡,而且是隆庆五年同科进士,现在都在京城为官,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那些幕后矿主更是可恶,一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竟然干出这些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他们身上的功名,反倒成了他们的护身符。”
傅应祯几杯寡酒下肚,已经是微微有了些酒意,讲述到那些情形的时候,不免有些激动。以前他也当过知县,也见识过民众的疾苦,可是矿洞矿工那血淋淋的惨状,还是令他震撼。而且那些幕后矿主的功名身份,完全颠覆了以前对读书人这三个字的理解。
“公善兄,这些人只是一群败类。现在已经将他们惩处了,现在应该高兴才对,你又何必如此伤感。”徐贞明只能在一边好声劝慰。
“这位客官,听曲不?五文钱一曲。”
“这位客官,听曲不?五文钱一曲。”
“走开,走开谁要听你们的破曲子,别在这里打扰客人们。”
这时小酒楼里进来了一位老者,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沿桌询问进餐的客人要不要听曲。但店里的伙计却不乐意了,要赶那两人出去。傅应祯和徐祯明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也没有关注这边发生的事情。
“唉唉唉,过来过来,来给爷唱一曲。”
正在傅徐二人隔壁桌的一位食客,突然喊到。伙计见有客人点唱,也不好再拦,就放了那两人进去。
“这老爷,您想听什么曲?”老人家拿出曲目单子,让那位客人点。
“我又不识字,不会点,你就把最新的曲子喝一曲吧。”
客人说完,就吃了挟了一块大肥肉放进嘴里,然后又猛的喝了一口酒。
于是老人家就在边上找了一张没人坐的凳子坐下,拉起二胡。女孩则跟着旋律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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