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熙熙攘攘,吵个不休。看热闹的人群围在街道两边,交头接耳,谈论着各种猜测。
“这和尚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正经僧人,邋里邋遢的,倒像是混迹于街头的地痞流氓。”
“你别说,我之前好像在不夜天见过他,就是那一夜啊,恶鬼夺命那一夜!”
“呦,和尚都会上酒楼了,该不会是去见姑娘的吧!”
“喂,和尚,你是喜欢飞燕姑娘,还是喜欢白芷姑娘啊,总不会喜欢的是那个上了年纪的红袖吧?”
此话一出,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队伍止步不前,抬轿的轿夫将红顶花轿轻轻地放下,为首的大汉,朝着挡住他们前行的僧人大骂:“你这破和尚,做什么来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抬的可是霍家的新娘子,误了吉时,这责任谁也担待不起。还不快快走开去?”
与这大喝声共鸣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们说,这和尚拦在轿子前,是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等等,我想起了一些事。恶鬼夺命那一夜,这沈家长女也在不夜天,而这和尚也……该不会,这和尚之所以去到不夜天,全是为了沈青君吧?”
“照你这么说,这霍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和这落魄僧人有猫腻?他们暗地里有染了?”
好事之徒叽叽喳喳,那兴奋劲,就好像他们才是这出戏里的主角儿一般,涌动个不停。
沈青君坐于轿中,说不出的难受。她紧紧攥着嫁衣的裙摆,牙齿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嘴皮咬出血来。
他和她一帘之隔,却好像横着无数条银河,那在二人之间闪动的星火,到底是谁不甘的泪?
“好恶心啊,那僧人的眼睛……这该不会是个妖吧?”
“什么,我看看!”
“我快吐出来了,这眼睛太可怖了,他是个妖僧啊,绝对是个妖僧!”
“正常人的眼睛,怎么会红成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中,惊骇的众人说话声渐大,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谈话被那和尚听了去。
“你这和尚是听不懂人话吗?怎么还不滚开?”轿夫见形势不对,怕被雇主霍家埋怨,便欲挥拳动手。
沈青君闻言,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一把扯掉了红盖头,想出去阻止。
“且慢!”霍澜渊先一步出声,他扯了扯缰绳,从马上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了白衣和尚的身边,作揖行礼,“玄一大师,多谢大师上次出手相助,我们才能抓住那害人的恶鬼。不知大师此番是为了何事而来,今日霍某大喜,吉时延误不得。若是可以的话,可否请大师去我府上详谈?”
霍澜渊应对得体,仅这一番话,就打消了旁人的诸多怀疑,他轻笑了一声,似乎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可这僧人不言不语,压根连一眼都没有看向霍澜渊,眼中只盯着红顶花轿。
在长久的沉默中,渐渐的,看戏的路人也不说话了,他们看着奇怪的霍澜渊和僧人,都在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玄一终于出声了,他唤她,“沈青君。”
沈青君陡然震了一下身子,那僧人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冷到了极点,没有一丝暖意。
然后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让你莫来坏我修行。”
“玄一大师,可否请你稍后再谈?”霍澜渊额间青筋挑着,想要阻止此人的自说自话。
玄一不为所动,置若罔闻,他继续说着,“对不起,我不该说我心里没有你。”
“大师,青君已是我的妻……”霍澜渊感觉到诸多视线萦绕而来,仿若芒刺在背,便凛着面,咬牙切齿,提醒僧人当前境况已不容他改变。
玄一闭目,阖上了烧红的眼珠子,他淡淡地道:“沈青君……你赢了。”
此言一出,沈青君终是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她捂住嘴巴,才能不让自己啜泣出声。
“你赢了……你已经赢了……就别再捉弄我了……到此为止吧!”玄一终于有些幽怨地说道,声音沙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别再和我闹了,别再……折磨我。”
“你们听见了吗?这和尚和沈家大小姐果然有私情!”
“这得放荡成什么样子,才能连和尚都……”
“荡妇啊,荡妇,这霍家也真是没眼光,哄得皇上高兴又怎样,还不是娶了个**回家!”
“少爷,这……”跟着花轿的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询问少爷,让他赶紧想个法子。
“玄一大师,请你莫再缠着青君了。一朝为红颜,有辱佛门清净。更何况,我与青君自幼惺惺相惜,早就定下了婚事。她是不可能……”
“你们都误会玄一大师了,”有一个女子的高声喊话突然打断了霍澜渊的思路,也打断了众人的风言风语,一穿着红裙的女子从路人中挤了出来,走到焦点中心,望了一圈四周,大声地说道,“玄一大师曾来不夜天通知过沈老爷,他算出小姐今日有煞,可这老爷似乎是过于忙碌忘记此事了。这玄一大师啊,心好,可是特地赶来此处为小姐挡煞的。”
众人不信地摇摇头,只当红袖是故意放话来蒙蔽自己的。
可这红袖又继续道:“你们若是不信,就看看玄一大师的眼睛。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夜天一见时,他的眼睛还同常人无异,怎个过了些时日,他双目就红成这副模样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大师是在帮小姐挡煞吗?”
“好像有点道理。”
“你傻啊,她随便说几句你就信?”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和尚眼睛这么红的缘由。”
“这……”
红袖并不是真的想来劝他们都相信她的话,只是投下了一颗烟火,让放出的彩光在众人心中埋下朦胧的烟雾。
“是我误会大师了,多谢大师帮霍某的爱妻挡煞。”霍澜渊一唱一和,立马做足了戏,表情看来着实愧疚。
红袖话还没完,她瞥了一眼霍澜渊,“既然这煞还没消,我想,小姐还不便去霍府拜堂,怕扰了霍家根基,致其衰败。倒不如,找间客房,容大师给小姐祷告除煞。少爷,我想这稍微耽误一下,应该不碍事吧!总比小姐煞气未消,就进门来得好吧!”
霍澜渊拧眉,眼睛一暗,“你……”
可他看了看四周,还是惧了那流言蜚语,只得挥挥手,示意随从去找间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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