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开始停滞不动。
黑色的浓雾中,围在女孩儿身边的花菱和移莲,像是在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保持着一个奇怪又不舒服的动作,许久不见动弹。
连吞没万物的雾滴也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不再蔓延。
柳三千一阵心悸,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这悸动来得莫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她屏住呼吸,看到从一个地方传来亮光,那光明晃而又温暖,释放着吸引人的粒子。
柳三千犹如被蛊惑般,一步步靠近,她穿过浓雾,看到了一扇发光的门。
那是一扇熟悉的木门,光是从门里传来的。厚重的木门上,镌刻着岁月的斑驳,有一道一道的纹路攀爬而下。
女孩儿不敢置信,她的手沿着纹路轻轻向下摩挲,随即触到了一块凹陷。
看起来,像是遭到了某些重物的击打。柳三千知道,那是被石头打过残留的印子。
一阵清辉的蓝光一闪而过,迷乱了她的眼睛。柳三千揉了揉眼,听到吱呀一声,转轴摩擦发出声响。
木门已被打开。
柳三千在门口,驻足不前。她不敢,她害怕,眼里已经有泪。
一条熟悉的玄关出现在眼前,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皂香席卷而来,柳三千深吸了一口气。
身后的黑暗被阻隔,眼前是暖色调的明晃。她踏入木门,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双随意摆放的粉色凉鞋。
凉鞋凌乱,彰显着主人的马马虎虎和粗枝大叶。旁边,横着一双男士皮鞋。
两相对比,一大一小,象征着一对父女。
有一个头发披散着,穿着经过缝缝补补白裙的小姑娘,从柳三千身后蹿了出来。她两脚把白球鞋一踩,就光着脚咚咚咚地朝着里屋跑去。
小女孩儿径直向前,穿过了柳三千的身子。
柳三千在转瞬即逝的一眼中,瞥见了她的面容。
小女孩儿脸上白皙光滑,却没有几两肉。本应该正是童真的年纪,那眼尾泪痣却道来与年龄不相符的早熟与悲哀。
那是柳三千,那是她自己,那是她的小时候。
为什么让我回到这里?我要看见什么,说什么,做什么?
为了解答疑惑,柳三千追着小女孩儿的身影,跑进了她小时候的房间。和一般孩子不同,她的房间里没有堆得高高的娃娃,没有贴得满满的奖状。
简单得,朴素得,倒像是老人家住的地方。
小姑娘整个人扑倒在床上,她在小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床头。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动个不停。吹来的空气,也是闷热的,不解烦躁。
床头有一个长相丑陋,沾带着不少泛黄印记的兔子玩偶。它,眼睛是红色的,嘴角拉扯得不自然,笑意古怪。
小女孩儿把脸闷在被子里一会儿,就受不了得,抬起满头是汗的脸。她一抬头,眼睛正对着兔子玩偶。
一人一兔对视了一会儿,小女孩儿败下阵来,先行别开了眼睛。她走到书桌前,拉开凳子,从抽屉里找出一本泛黄的本子。
她打开本子,趴在书桌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削好的铅笔,歪歪扭扭地写起了什么东西。
柳三千凑上去观察,女孩儿写的是当天的日记。
真是奇怪啊,我竟然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女孩儿笔迹稚嫩又歪斜,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错别字和修改的痕迹。纵使是让长大的柳三千辨认起来,也觉得困难。
不过,柳三千还是坚持一字一字地看下去。她对日记的内容很好奇。
“它来到了我的梦里,说要做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我答应它了。”
这是在日记本左半边,小女孩儿前一天写的日记。其下,还用彩笔画了一张配图。
一个粉红色的兔子,和一个小女孩儿手拉手。看起来,倒很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会做的梦。有那么几分天真与童趣。
“它这一次有点不高兴,我问它为什么,它说爸爸很碍事。它讨厌爸爸,那我就不要它了。因为我最最最喜欢爸爸了!”
小女孩儿写完后,还在“爸爸”两个字的后面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柳三千眼睛开始发酸,她仰起头看着转动个不停的天花板,好像这样子泪水就会流不出来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柔柔的,软软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三千……”
柳三千听后,身子僵住,她用力捂住嘴,才遏制住自己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她转过身去,看向男人,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
“爸爸!”小女孩儿放下手里的笔,冲向了房间的门口,她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去吃饭吧,今天有鸡翅。”男人比柳三千的印象里,还要年轻不少。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曾酗酒。头发乌黑,身体健壮。他拍拍小女孩儿的背部,示意她可以去吃饭了。
小女孩儿嬉笑着跑到客厅坐好,那里已经摆好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饭。她,只是坐着,并未动筷。
男人还没有走,他收拾了一下柳三千的床铺。突然,被桌子上的日记本给吸引。
他拿起了柳三千的日记,窥探着女儿的小秘密。
男人一目十行,嘴边带着笑意,随意翻了好几页。当他看到最新的几篇日记后,笑容突然消失,眉头蹙了起来。
柳三千望向他目光停留的方向,只见“它讨厌爸爸”后,原来还有一句话。因为刚才被少女的胳膊所阻挡,所以她才会漏掉那句,“它要杀了爸爸!”
毛骨悚然,柳三千身上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长久未动,仿佛也是被这几个字吓到。
“爸爸?”小女孩儿见男人许久未出去,便大声催促。
男人身子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他把日记轻轻地放回原来的地方,看向床头的玩偶,嘴里回答着女儿,“三千,你先吃吧!”
兔子玩偶还是一脸怪笑,两个人古怪地对视。男人的目光深不见底,却忧虑万分。
男人看了一会儿,走了。
玩偶笑得狡黠,红光里透出得意。
柳三千跟着男人走到玄关,只见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喂,是我。我觉得三千被一个东西缠上了,情况不好。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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