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一下的眼皮,睫毛被血水打湿,厚重地黏在一起。喷溅出来的液体,溅在鑫子的皮质手套上,在光滑的表面间,血珠子滑动个不停。
眼球被剜去后,失了灵魂的眼眶沟壑纵生,血水和黄色的脓液填满了每一道褶皱。
怵目惊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少年连续不断的惨叫。
刘波仰起头,嘴巴大张。另一只完好的眼睛,也好像因为神经的断裂,而刺痛着。他的身子,因为承受不住的疼痛,而痉挛了起来。
金属的碰撞声,泠泠作响。青筋暴起的四肢,正在吸食着全身的力量,妄图挣脱开紧缚着的皮带。
刘波身子剧烈起伏,头部逃离于白色的被单,悬浮于半空中。一道血水倾注而下,染红了白得耀眼的床单。晕染出一朵花的雏形,开出残花一朵。
因为少年使足了力气挣扎,又半仰起了身子,加上床底四个滚轮不稳,小床有翻起的趋势。
齐宇见状,上前死死按住了少年的身子,他朝着一边的黑色袋子努了努嘴,向鑫子和阿城二人说道:“快,再打一针。”
鑫子飞快地从袋子里掏出了针管和药剂,准备妥当后,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刘波手臂上的静脉,一针刺下,针尖没入皮肤,透明的液体被推入。
齐宇也打开了拉扯着少年眼皮的金属架子,没了眼球的眼眶,眼皮闭合,干瘪瘪地塌陷下去。和左眼饱满的起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液体随着静脉,在全身的网络,快速流通。暴起的青筋,在药力的作用下,消了几道。四肢也开始疲软无力,握拳的双手,松了开来。
刘波头一晃,瘫软在了小床上,唯有口中还呜咽几句。疼痛有所减缓,但少年眼里血泪不止。
刚才用劲按住刘波身子的齐宇,也舒了一口气,他身子踉跄了几步,手臂有些发酸。
齐宇抹掉头上的汗珠后,平复急促的呼吸,“接下来……是耳朵。”
他声音显得平静,却吐出惹人惊骇的话语。
鑫子递过了一把小刀,齐宇伸手接过。小刀刀锋尖利,看起来削铁如泥。
刘波眼皮痉挛,已没了力气打开。他左眼眯起一条缝,刚好接过刀锋一闪。刀尖冷冰冰的光和莲花灯暖色调的光,一刚一柔,却交融在一起,倒是应了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不……”少年咬紧牙关,想说话,却只喷出了气音几道。
齐宇拿着小刀,在空中一划,飒飒两声,刺破燠热的空气。他手腕微转,觉得小刀十分趁手,遂嘴角扯起弧度。
刀尖冰冷,稍一用力,刘波的耳后,便生出割痕一道。血水涌出,齐宇切割得轻而易举。
少年的耳朵,就像是用很差的针线缝合的玩偶的一部分,半是脱线,半是黏连。就这么连带着血肉耷拉着。
小刀慢慢前进,只差个最后几厘米。锋面初次吸食热血,贪婪地,不知餍足地,大口啜饮着汩汩涌出的液体。
少年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他身子麻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皮肤在愈渐得冰凉,凉彻肺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
齐宇割下了他的耳朵后,又拿起了一把锯齿规律排列着的锯子。那黄色的塑料手柄,和一片又长又宽的刀片组装在一起。组装成了一个食人骨血的猛兽。
头上的伤痕处,不知道谁在那里,沾上一点膏药,涂抹开来。冰冰凉的膏体,一碰到滚烫燃烧着的疮面,便直接沸腾了,蒸发于虚无。
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怎么可能在普通又廉价膏药的作用下,渐行愈合。
膏药涂抹后,刘波左眼眯缝着,迷迷糊糊中,看见有个人拿着一卷绷带靠近。他在刘波的头部,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水来。
洁白的绷带,立马就被染红。
一卷绷带缠绕殆尽,做这件事的人坏心眼地在刘波的脸上留了段空白。刘波的左眼没有被掩盖,还是能看见自己逐渐分裂的身体,和那在空中绽放的血花。
锯子声咔嚓咔嚓。
齐宇拿着锯子一来一往,正在卸下少年的一腿一臂。他的头套上,皮大褂上,手套上……尽是血水。
“呼——”男人吐出一口气,直了直长久弯曲的身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骨头太硬了,”齐宇感叹,“锯得我好累!”
鑫子接过了锯子,他们换了个人。
整个房间已经被红色染透了,像是沐浴在血河中,放眼望去,皆是“红”。连头顶的莲花灯,也沾带着一片血水。“红色”滴答滴答,又落回少年的身体。谱写着“尘归尘,土归土”的可笑意境。
手臂断了。
然后,一条腿也被卸下了。
刘波嘴皮动了下,他只看见眼睛正前方的电脑屏幕和摄像机也被弄污了。
从他身上切割下来的一部分,被随意地丢在台子上的一角。
齐宇从袋子里掏出四个罐子,两个小的罐子,两个大的罐子。然后,他又把地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排像是油桶一样的塑料桶打开。
一股医院的味道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味,就仿佛置身在医院。
那是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
三个人把塑料桶里的液体灌进四个罐子,然后他们像是终于记起了刘波一样,把从他身体上摘下的一颗眼球,一个耳朵,一只断臂还有一只断腿,放进了罐子里。
阖上盖子,就是医院常见的人体标本。
齐宇和鑫子各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罐子,站在了机器的前面,就好像在展示战利品一样。他们头套下的脸,一定是得意的表情吧!
“少年如愿以偿,在屠夫的帮助下,卸下了身体的一半。从此以后,他既可迷恋死亡,又可死后归于天堂。”齐宇说着故事的落幕,“他,终于抵达了对于死亡迷恋的最终端。”
“这就是一个‘向死而生’的故事。”
齐宇说完后,站在机器后的阿城,就直接关上了设备。电脑屏幕里正在放着的直播,也戛然而止。
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回头看了看少年。
刘波的左眼也已闭上,肚子还在轻微地起伏。他们把东西收拾收拾,难办地看了眼满室的血红,就这么走出了这个房间。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阿波,你还活着吗?”有人在呼唤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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