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似乎凝结在女子的一声话语中,若不是耳边略显萧肃的风声,带动着来往的气流,扑打在树影上透过两缕微光,真让人生出几分身处万层冰窖,被冰块儿封住,没了呼吸,没了知觉,无所想所思的感觉。
要不是还有那两缕微弱的光,硬是要不知死活的从缝隙里探,满街的人鬼,独幽,甚至那黑衣斗篷人,都神识分离了。
她落在独幽身旁,脚尖触地,又不真正落地,一身清冷味,看不见一丝烟火气,只有九天之上,远离尘嚣,终年清心寡欲的仙人身上的孤冷气。
却又有些不同,她看起来是那般平易近人,和终年冷静冷清的神终究是不一样的,连带着她掀起的那股满是肃杀之意的风,都那般温和,风虽狂了些,却格外舒适。
只这道风,不是对人人都是温柔的。斗篷人迟疑着垂下手,早在被风刃围住时,他就给自己起了防御做的结界。风刃在结界外划过,传出“噗噗”的响声,这样急速不知道飞过几千几万道风刃,结界外没有更多攻击,结界内的,也只是愣怔了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独幽硬撑着爬了起来,歇了会儿,飞去了那女子身旁,双目含泪,是痛的哭了还是激动的哭了也分不清,一手来一手去,擦得两袖子泪水,扯了扯嘶哑的嗓子,做出了符合他这身形的事:“我还以为,还以为,再见不到,见不到你了,”委屈的干脆哭了起来,哭声中压着些碎语:“大人……大人,我,我,可想你了。”
女子侧目,莞尔一笑,指尖轻敲在手中水晶球上,球中立马飞出一道银色光芒,似水结成珠,细小的珠子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从独幽额中漫入,治好了他一身半愈合的上。
一道银光,竟是比千年的霓仙草效果还要好。
独幽被一片柔光包裹,只觉得灵力充沛,受伤时断裂的经脉,被打断的骨头,全部重新结合了起来。这股熟悉的力量,不管是过了多少年,还是那般纯粹,让人喜欢,眷恋不已。
神霄殿两位尊神,一位掌管世间所有灵蕴,一位掌控世间所有善恶。六界都知道,这两位尊神,法力无边,修为无从可探,是天界,也是六界,是庇护所有生灵的神,只可惜五百年前,其中一位尊神陨落,神霄殿只剩下一位掌管灵蕴的神,从此,无人再渡世间善恶。
而今,这位神回来了,和千百年前一样,手握凝珠,最喜静静立在云头,却有一个习惯,凭空而立,似落非落。
独幽睡了五百年,梦里全是她,终于梦醒来时,得缘一见:“多谢凝珠,不,九凝大人。”他微微弯下身子,顿时神采奕奕,九天之上无边孤冷,她是唯一的火焰,得此一见,他已经无憾了。
“何必言谢,许久不见了,你也变的这样客客气气?”九凝开口,温声细语,像是一泓清流卷过,含着淡淡的笑,一刹间仿佛看见万千花丛。
独幽讪讪的挠了挠头,眼中只见欣喜,张口又合,合口又张,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凭空忽飞出一面黑色的伞。
那是把全黑,通体发亮的伞,伞面上暗金色的花纹,印着光发亮,伞前挂了一圈的拇指大少的白色骷髅头,伞旋转着飞出,骷髅头相互撞到一起,清脆的响声像是两者达到共识喊出来的号子。
即使在敌人面前,九凝便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是以那伞飞来之时已回过了头,目色凌厉,长发飞扬,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刚刚那温言细语的柔弱仙子一下成了杀伐决断的神霄殿主。
九凝抬手覆上凝珠,未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仅起了一道气浪,便将那伞挡的没有一分一毫气势,像个踉踉跄跄的老人,多走几步就要倒地不起。
此时,那在背后操控伞的人跳落了出来,伸手抓住了那把摇摇欲坠的伞,收进怀中靠在肩上,转身站在了斗篷人那边。
那人一身粗布衣,双目深凹,两枚黑珠子像是镶嵌在眼眶里,被牢牢粘住,早就不能同普通人一样活动自如了。身上皮肤更是邹邹巴巴,跟朵半枯萎的花一般,久不遇甘霖,连地下的水分也所剩无几,惨白的肤色如寒霜侵袭,长年累月,经久积压,却不见这些霜水带来一丝回春之象,反而越发没了生气。
九凝记得这人,正是先前贩卖赝品的男人,石头?叫什么来着,大抵就是叫石头。
这叫石头的男子显然已经不是活人,难怪独幽庙里找不到他,假装敛财已经一步步控制住了人心,连鬼族凶物摄魂伞也能控制,早有猜测他与独幽只是有牵扯,没想到会牵扯的这般深,看这样子,是这斗篷人的左膀右臂了。
“原来是个真神仙,哼,主子,快杀了他们!别让他们坏了我们好事!”石头用他那标本一般的眼睛盯着九凝,咬着牙道,努力想做到面目狰狞,可面容早已僵硬,只有嘴角稍稍提起。
斗篷人闻言抬起手来,竟在风刃的砍声下听清了他的话,一掌飞出,却不是对着九凝两人,反而是站在他不远的石头飞了出去。
他一时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一心都是厮杀久了,身体本能的有了戒备,那一掌飞来时,立马将伞横道了身前,仍是被打飞几尺远,人伞分离。
九凝更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两军对垒,突然成了互相残杀?
说来也是奇怪,这斗篷人对独幽和霓仙草时,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这时却一动不动,甚至攻击起自己人来,莫不是怕了九凝,怕了这已经殒身几百年的神霄殿主?
还是怕自己多动一步,围在他身边的风刃就要将他千刀万剐,他的结界分明将风刃全部阻挡在外,几万几亿刀下去,都没见一丝破损。
“主子!”石头大喊一声,攥紧拳头一锤地面,有些恼怒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动手,杀了他们,不然谁也得不到好处!”
“住嘴!”斗篷人喝道,微微侧首,大概是瞪了石头一眼,仍是什么没做。
反倒是他这一出声,倒让九凝觉得格外熟悉,像是,像故人?
“你不过是颗棋子,若不是本座尚且需要你,顷刻就能叫你魂飞魄散。”斗篷人一挣,一道光波以他为中心炸开,风刃瞬间化为乌有。
九凝回过神来,心中只想是自己多想了,她的故人,都在九重天了,个个骨子里都是神仙味,哪里会想来为祸人间。顿时警惕起来,手中透明的凝珠浮起,风穿过发间,温柔似水,身侧穿过的一道风,杀气凌冽。
这斗篷男子一看便不简单,受风刃攻击一道结界就能轻松挡下,可笑的是,她的风刃没有对他的结界有丝毫损害。她没有用实力,他也只是随随便便结出来的结界。
九凝有预感,他定会是许多年来,值得对上一次的人,还是个恶人,不需要留什么情面,更是个同她做对的恶人,也不会对她留情面。
黑色的斗篷在风中仆仆扇动,九凝准备出手那刻,他也终于不再发愣,两股气流卷在风里,周遭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层,风啸凄厉,犹如鬼哭狼嚎。
九凝转动凝珠,被灰尘蒙盖的景象,清清楚楚的倒影在透明的水晶球里,她用指甲盖碰过球面,倒映的景色亮的像是端到了太阳底下,片刻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道黑色流光。应是从凝珠里分出来的,又不太像,哪里会有神族的神光是黑色。
那道黑色在空中旋转着向前,越靠近斗篷人,顶端便越尖锐,如一只黑色箭矢,离弦而出,携破军之势。
“利用琴灵愿力私改过去,搅乱天地秩序,置六界安危不顾,这般行为,是不配见到光的,所以这一战,本尊只用阴阳中阴术对付你。”
所谓阴阳二术,阴为阳之负面,阴暗无明,是六界最阴毒之术,攻势平平,掀不起什么波澜,一旦被击中却如入刀山下火海,往往也因受到攻击的人的作恶程度,作用更大。这是六界都知道的事,阴阳相引,一有炼狱,一有极乐。
可斗篷人原本渐起势的手,不知为何垂到了身侧,敛了一身气息,立如木桩。
九凝一惊,犹豫着是否也要收手,那支箭矢已经从他心口穿了过去,此后也不再动,心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大敌当前,他是怎么想的,站在原地挨打?
原来想轰轰烈烈打一场,现也被斗篷人的举动搅的兴致缺缺,随如此,打还是得打,眼前这炼狱,可是拜他所赐,独幽重伤拜他所赐,她是凡人时,种种险境,亦和他脱不了干系。
恩怨情仇,她最是算的清楚明白!
轻纱衣的仙子手再从球面上拂过,阴术不换,对着斗篷人击去。
九凝以为他又要用身体接住这一击,一把黑色的伞摇着清脆的响声飞来,两者撞到一起,黑色的光消失,摄魂伞被击落。
“我就不陪你了,想死就去死吧!”石头屈着身子,一手捂在胸口上,啐了一口,收回摄魂伞,立马就跑了。
斗篷人这才清醒一些,微微抬头,手中化一把赤红色柄的刀来,不敢相信他竟然白白被人打了,心口的痛清晰无比,是他这一愚蠢行为的证明。
就在他拿出刀时,九凝已在凝神,想着定是惊天动地的一场,斗篷人又犹豫不决的放下了刀,轻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最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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