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幽娘娘庙里,金色的神幡镇守左右,供桌上的水果已经坏了好几个,日日香烟不断的香炉里,剩着几枝已经灭了的香,钱财珠宝铺了一地,一个不少,前一秒还炙手可热,现今早就被人抛到脑后去了。
大门紧紧闭合,里边的门闩却没有拉上,是被人从外头锁上的,曾经人声鼎沸的独幽庙,一时变得空空荡荡,无人问津,虽不知这神的真假,倒也显得有些凄凉。
两位真假独幽,一时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都是在那高台上坐过,受过千人跪拜,如今这幅冷清清的模样,还没到过鼎盛,却已经颓败了。
庭中传来两声**,凝珠率先从供桌后伸出一个脑袋,向独幽招了招手,意思是要他出去看看。
独幽便从他身后飞了出去,听声音,像是人的,可她不敢贸然出去,要是个不怀好意的,这镇上人人都见过她的样子,不如让独幽出去,保的了命,指不定那人看见他,就吓得个半死了,哪还有机会来找她。
“哟,熟人。”听的独幽一声笑,带着点戏谑的意味。
凝珠心中好奇,这地儿还会有什么熟人,但为了生命安全,有些谨慎的走了出来,朝外瞅了一眼,立马直起了腰杆。
“原来是你啊!”
那人正是被他们丢下,留在独幽庙中卖仿琴的骗子——柱子!不过在独幽庙里待了一天,他已经有些脱形,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一身邋遢,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趴在地上向门内爬。
一日不见竟成了这个样子,凝珠昨日来独幽庙时,并未见到过他,只知道有人将她这假独幽娘娘暴露,连独幽根本都是假的,这些事全盘托出了。
凝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石二和柱子,因为她是断然不会去做找死的事,但眼前是一条人命,他俩虽是十恶不赦,也没有必要要用命去偿还。
独幽见她一股冲上头来的气焰,一下子歇了下去,已知她心中所想,一挥手指,将人带进了殿中,十分好心的在他头上起了一片乌黑的雨云。
这场雨正解了柱子的需要,他迫不及待的张开嘴,不停的吞咽,恨不得能立刻将这片云里的水全部吸干。
现在看起来,他又惨了几分,膝盖上的裤子已经被磨破了,手肘的也是,两处皮肤又红又紫,还蹭破了皮,头发上夹着片碎菜叶子,雨水一冲,带着一股子蛋腥味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上发出。
凝珠捏着鼻子退后几步,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若不是遇到独幽,今天看到的人,就不止柱子一个,而是要加上她一个了。
“你这是被拖出去游街示众了?”在她的印象中,会拥有菜叶和鸡蛋双重待遇的,并惨成这样的,只有被关在笼子里,手带枷锁,押往刑场的罪犯。
柱子就这雨水洗了洗面,那朵乌云已经变成了白色,雨水也越来越小了,等到那雨下尽了,他才不舍的说:“姑娘是真真的天上下凡的神仙,是小人愚昧,做了这亏心事,都是报应。”
“我可不是神仙,那个你叫妖怪的才是神仙。”凝珠指了指独幽。
柱子已经见过他化云的本领,想起之前得罪,心中悔恨,立马跪下磕了两个响头,说:“神仙大爷,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一时受了蛊惑,才借了独幽娘娘的名头行骗,小人已经知错了,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谁是你神仙大爷。”独幽睨他一眼,不屑的飘去了一边。
见那位神仙大爷并不理他,想想他冒犯神灵,两个响头肯定不够,那就多磕几个,多磕几个。
他这般想着,凝珠已经不耐烦了,“够了,够了,别磕了,你们害的我这么惨,磕几个头就可以解决掉吗?”她蹲到他面前,帮也帮了,现在是她寻仇的时候了。
柱子怯生生的看看一边的独幽,再看看凝珠,显然是想知道独幽的意思。
凝珠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跟金条,朝着他脑袋敲下,“看什么看,我虽然不是神仙,他可是我跟班!”
独幽不言,不说是也没说不是,柱子忙向着凝珠又磕了两个响头,“是,是,是小人的错,求仙人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不能死。”
“嘁!”凝珠转身,一下一下敲着手中金条,“又不是你一人家中有老小,怎么强行要我帮你们行骗的时候没想到,告诉他们我是假独幽的时候没想到?”她回身,气势汹汹的说:“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仙人误会,”柱子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够让仙人消气的方法,又俯身拜了下去,解释道:“不是小人的错,小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仙人,仙人你看小人这幅样子,要不是仙人出手相救,小人,都已经死了啊,小人怎么会做害死自己的事。”
“哼,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我吗?”凝珠踩在那募捐箱上,怒目一瞪,吓得那人抖了两抖,又拜了下去。
“小人真的不知道,”他一顿,慢慢抬起了头,忽问:“不知仙人有没有见过我那兄弟,前天他走了,就再没有回来过了。”
他这一提,倒还真好久没见那凶神恶煞的青年,以他视财如命的性子,怎么会抛下这么大的财富,同时也明白柱子的话中之意,害了她的是另一个失踪的人。
“他们抓小人的时候,说什么喝了独幽娘娘给的药,一下子就倒床不起了,可我们明明没有给过他们药啊!”柱子又道。
凝珠点点头,柱子立马笑了起来,不想下一秒凝珠就变了脸,“药的事情我先不追究,我昨晚可是在这独幽庙里!”
傍晚时候,她正好来这独幽庙里找吃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挤得她根本走不动道,只好混在人群里听了会儿,他们撞开了门,庙里只剩一个仿琴商贩,那一天,他定是没少受罪,却也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她在人群里偷听时,正好听他说到她是假的独幽娘娘,赐药是受了她的吩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说了什么,你的同伙我自然也不会放过!”
柱子一会磕头,一会下拜,带着哭腔说着:“小人也是没有办法,他们会打死小人的,小人不想死啊,都是石二哥……”
庙中突然亮起一阵光芒,供桌中央出现一张巨大的符,四周都是像蛛丝一样晶莹发亮的细线,挂满了整间房间,左右两座神幡,金色急速褪了下去,上方猛地撑开,像是一把伞,凌空飘起悠悠地转了起来。
凝珠看见高台上的独幽琴浮了起来,那张巨大的符上闪着金光,琴飞到符身中央,再也不动了,晶莹的细线穿过琴身,绑住了那架独幽琴,琴身冷光泛泛,似在做抗斗,却没有任何效果,只好作罢,放由那些东西控制它。
“果真如此。”独幽手里拿着一柄小刃,忽出现在凝珠身后,眼神阴冷。
很久之前他便觉得这里和别处有些异样,来到这里之后,独幽琴便不再受他召唤,他虽然可以离开,可是独幽琴不能,这也是他没有办法出去梧桐镇的原因。他在这高台上受困已经两月有余,早就察觉出,每月中会有一日,庙中能量涌动,片刻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想今日竟会出现阵形。
“独幽!这是什么?”凝珠退到独幽身边,看着琴身上穿过的细线,有些担心,独幽琴即是独幽!
“锁灵阵罢了。”独幽手一摆,并不将这阵放在眼里,又说:“不过是个低级阵法,岂能捆住本仙!”手中寒刃一挥,一柄挥出,化作数十刃不止,一刃正中那张巨大的符,其余小刃飞向四处,将四周所有的细线都割断,一根不留。
锁灵阵,本是个厉害无比的阵法,一旦入阵,便无法脱身,终身受控,可眼前这个阵,只是一个虚阵,布阵之人想来道行不高,才会借用符文做阵,给本来完好无缺的阵留下一个最大的缺陷,每月一日的阵力盈虚之象。
巨符在刀刃之下,慢慢生出一道道裂痕,不消片刻,便变得粉碎,细线从空中被割断,掉下来的全部化为了乌有,独幽一伸手,那架原本动也动不了的琴,飞到了他的手中。
她记得在那通天的荒岛之上,奔雷也是被四面八方的锁链捆住,那张阵甚至还能控制她攻击任何人,而那个布阵的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凝珠有些庆幸,庆幸这只是个修为低下的人布下的阵。
可惜她只有两秒庆幸的时间,巨符和线虽然全部毁在独幽的刃下,阵却没有被破!
一直在左右的两张神幡,忽疯狂旋转了起来,带起一阵鬼风,吹得铜铃飞起,铃声阴冷邪乎,那张破掉消失的巨符听着铃声,重新凑成了一张更大的巨符,周边的景象慢慢被黑色覆盖,神幡转的越来越快,邪气异常的铃声变成了一串串笑声,只剩下凝珠一人,看着再眼前快速闪过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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