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明灯如昼,熙熙攘攘,暖意盎然,漂浮在空中的莲花灯里小小的火苗,燃烧出一股安详的味道,和鬼街上来来往往离去的身影,面孔上的笑,显得那般合适,仿佛在说着,这里就是极乐之地。
雕花窗栏边上伸出一个头,低头盯着小花灯,忽伸出一只手,将它拿了上来。
紫槭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君迁,见他打开她的手,将那莲花灯放进了她手里,说:“这是长明灯,地府里用来引路的灯。”
她捧住那盏灯,火苗印在乌黑的瞳孔里,转身将灯放回了队列里。
他见她将灯放回去,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忙问道:“不喜欢?怎么放回去了?”
花灯重回队列,长长的一条明灯才算完整,她摇摇头,浅笑答:“既是引路的灯,就不能随意拿走。”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可真美,怎么样都美,他轻轻捧住她一边脸,指间从她的嘴角划过,不小心,触到了一片柔软的唇瓣,手一退,又不想收回来。
紫槭任他看着,听见有些响动,别过头一看,是有只鬼走了上来,见到他俩一脸惊慌,不小心绊了一跤。
打他们出现在这开始,这家楼就空了,桌上都摆着几道菜,有些连筷子都没动过,这和她好看不好看,绝对是两码事。
君迁瞥过头来,见到人来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想那两鬼脚一抖,应是想要快些走的,那晓得不受控制,直接跳了起来,落下的时候踩了空,咔嚓一声脆响,咚咚咚几声后,是很多声脆响。
她望着他,是跟他有关的吧,绝对是跟他有关系。
他心安理得的对着她笑,抓住她的手,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我日后做一盏送给你。”
刚滚下去两只鬼的地方忽冲出来两条黑色的铁链,本是两条,不知为何又绕到了一起,互咬起来,这应是黑白无常的索命,果然,接着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空中落下,还是她那时看到的那样,两人头抵着头,咬牙切齿,怒气冲天。
黑白无常,地府里勾魂摄魄的鬼官,地府的老熟人,最熟悉的搭档,至少外人是这样认为,谁会想到,是这幅水火不相容的模样。
两条索命打的难舍难分,一尾甩到两人脸上,他们似乎才意思到自己要干什么,忙跳开站好,索命却颤颤巍巍的躲到了身后。
其实,索命甩到两人脸上,是坐在那一脸惬意的君迁丢过去的。
紫槭见到他们起,就提防着他们,想着他说过的索命,看来看去,只有两条精神极了的铁链,猜测这正是那所谓的索命,正要出手,他先她一步,只是随手一抓,那两个铁链顿时失去了气势,任人宰割,砸回黑白无常的脸上。
白无常觉得奇怪,索命怎么突然往他身后边躲,想将它拽出来,见它伸出尾巴,指了指前方。
他终于明白索命为何变成这样,一脸震惊站的笔直,看看君迁,看看紫槭,砸吧着嘴就是没能说出话来,黑无常天生迟钝,本来索命已经告诉了他,他瞟过一眼,看向身旁僵硬的白无常,才绷直身子,如出一辙的满头大汗。
紫槭知道,这有和她旁边的人有关系,想不明白,他看起来这样温柔亲切,他们怎么如此害怕。
听得一声干脆的声响,黑白无常噗通跪了下来,同一频率上张嘴合嘴,看起来滑稽极了,她呆了一会儿,没忍住缓缓笑了,地府的黑白无常,也不过如此。
他用余光偷偷看着她,也是温和一笑,黑白无常见到,竟慢慢缓和下来,索命腾的飞出,两人同时俯身,总算可以好好说话:“冥……”
才只说出一个字,顿感传来一阵威压,有人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们身上,背上一凉,被那人直接碾碎,化成了一团烟雾。
做这一切,是君迁,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样,就消失了?外世的人究竟是有多么不可预测,如此看来,往生花的问题,定也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
他抱住她,从窗口飞出,脸上一派温和,和刚刚那个不怒自威的人相差简直太多,她扒着他的衣襟,忽问:“他们死了?”
“没有,只是分身,黑白无常是很狡猾的,我差点就被他们骗了。”
黑白无常,一黑一白,形影不离,手携索命,无数分身,本体永远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这样的分身,没了就没了,完全不会对本体造成影响,麻烦的是这些分身都有自己的思想,除非是强制性的,或者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受管。
紫槭越来越觉奇怪,黑白无常骗了他什么?想了一路,停下的时候都没能得出答案,回过头时,却被眼前大片的红夺走了思绪。
和往生花一样的红,同样的美丽灿烂,为之惊叹,一眼看不到尽头,不知开了几万里远,奇怪的是,没有见到有叶,花叶两相辉映,才是极美,她一直这样认为,这时却觉得,她的想法是错误的,没有叶,它一样也美的让人流连。
“喜欢吗?”他问。
“喜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问一遍这样的问题,喜欢和不喜欢,到底为什么要时时说出,她无法知道,但答案她能给。
“我也喜欢。”他从身后抱住她,看着同一片花海偎在她的发间。
“它们有名字吗?”她问。
“有,叫彼岸。”
彼岸?是因为前面有一条河吗?她愣了会神,忽说:“往生岛上也有这样好看的花,叫往生,可是,它们要枯萎了。”
“往生花?那是什么样的花,我从没听说过。”原来那座岛名叫往生岛,几千年来,头一次听说,她这次离开往生岛,来到这危险未知的外世,是因为花要枯萎了么?
“往生花是往生岛上唯一的花,仅有一万株,不能多亦不能少,我在往生花体内时,它这样告诉过我。”紫槭合住手掌,打开时手中捧着一株红色的五瓣花,花叶上有独有的萤光,这便是往生花,片刻后,它却在她手里逐渐枯萎,变成一株倒下枯黄,化成金光不见了。
“地府有一回魂灯,听说可以聚魂生魄,起死回生。”
她面向他,抓住他的手臂,竟真的有这样的宝物,而眼前这人,他知道,忙问:“回魂灯在什么地方?”
“别急,”他握住她的手,“回魂灯是地府很重要的东西,被地府之主冥王随身携带,而这冥王,残暴凶狠,无人能敌,一手就可以让你化作青烟,想要得到回魂灯,几乎是不可能的。”
紫槭眸中的光闪了闪,转而灭了,已经可怕到无人能敌的境界了么?随身携带,她怕是连进他身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想化作青烟,那样就没有办法回去了,垂下头,唯一的希望都被抹灭了。
见她没了精神,他又说:“不过我知道冥王明天会将回魂灯留在寝殿里,你只要跟紧我,就可以拿到。”
“你怎么知道?”她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疑问,他怎么能知道冥王明天会将回魂灯留在寝殿?
“有一种人,会未仆先知。”
第二日,两人以回魂灯为目标,手拉着手朝地府殿去了,紫槭觉得这样并不太好,他们是要去地府盗宝物,并不适合太招摇,可君迁一出口,她一般都觉得有理,他说:“我们装作是来玩的就好,大大方方参观,他们肯定不会拦我们,可要是偷偷摸摸的,被冥王发现,指不定要被他折磨。”
她就这样点头了,还不知,地府殿关押鬼魂,掌管生死轮回,根本没有容人参观一说,一般的鬼,没事是不可以来着溜达的,只有那些想再要转世为人的鬼,历劫历难的神仙,拿了信物才可以进来。
地府殿能落脚的地几乎都是在黑色的石头上,空中建有阁楼宫殿,也有许多建在岩石上,一扇铁窗,伸出来很多只手,还有漂浮做灯的骷髅头,入了一片青色的雾气里,见到有许多鬼差来回巡视。
她本担心会露馅,没想到那些鬼差只是看了他们两眼,就像别的地方去了,她觉得信他果然没错。
接下来一路,都走得无比通畅,面前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到冥王宫殿的时候,她就像做梦一般,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就怎么到了,难不成冥王的寝殿也是可以向外展览,可供观赏?
君迁牵着紫槭,光明正大的将门推开,她想着要不要关上门,已经被他拖进了冥王寝室,见一张被挡在轻纱后的床上,正放着一盏木座灯,座上雕刻着无数栩栩如生的鬼怪,张牙舞爪,相互阻拦,右都举起一手向上捧,捧着那簇没有灯芯也可燃烧的一团火。
她跑过去,拿起那盏灯,咧嘴一笑,有了回魂灯她就可以救回往生花,正要向他道谢,外面忽冲进来一人,风似的窜到她面前,拿住了她手里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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