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路上哪里有什么好坏之分,无非是因果利益罢了,道人咧嘴一笑,倒是对眼前这小子的话颇为满意,看不出剑城还有个这么淳朴的小家伙,一身本领不高不低,可也绝算不上任人拿捏,若是在道人自己的那条修行路上,有了这般手段,还这么年轻,尾巴定是高高翘到天上去,哪还会管什么好人坏人的区别。
看不出,当真看不出,道人愈发觉得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合自己口味了,于是便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可算不上什么好人,无非是看你们这条修行路上有利可图才来的便是,你可得好好给我记清楚,咱们之间算不上朋友,可也不是敌人,将来万一有了因果纠缠,我可不会手软。”
好个冷酷无情的道士,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被震住了,奈何暮落看着这道人微微打颤的双腿,不禁露出一抹笑意,这道人果然与他有七八分类似,索性懒得开口了,只是他对这家伙来历实在好奇,一路上旁敲侧击,毫无疑问,这也是某一条修行路上的绝顶高手,可谈及自身的修行路,道人那歪瓜裂枣的脸蛋上却露出一抹阴沉,暮落旋即沉默下来,修行路上万千修行者,每位修行者都有不可触碰的秘密,无需追根究底。
可出乎暮落意外,这道人倒是主动开口了:“我的修行路与你们气运鼎盛的剑城不一样,若是如你们这般有十八剑子,估计那条修行路早已崩溃,莫说继续前行。”
十八剑子就是极限了?暮落皱眉,却看见了道人那深邃的眸子。
“不,别说十八剑子了,如你这般修为的修行者,在我那条修行路上至多六人,哪怕是再多出一人便是穷途末路的结局。”
“穷途末路,那又是为何,修行者本意便是走出世间极限,若是有了穷途末路一说,我们又为何还要修行。”
暮落丝毫没有被这道人的话语吓住,他语气自然,更是有宗师气度流淌,昔日斗世子的传承仿佛仍在,令他战意沸腾。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吗?道人歪瓜裂枣的脸蛋一阵怪笑,简单道:“不急,你们也快看见了。”
天色渐晚,道人似是发觉了自己话语太多,便闭上嘴巴。
如今的暮落也并不在意些许麻烦,他踏剑赶路,内心依旧心如止水。修行路上有诸多奥秘,不同的修行路上会孕育出不同的道与法,各路强者更是手段各异,可只要是修行,便会有桎梏与束缚,这是一种无法逃脱的极限。
就如这剑城至多只能有十八剑子一样,一旦超越了这个极数,就会迎来某些不测,暮落从道人的话中联想到了很多,诸如秋杀剑子的遭难,再有就是那养剑一甲子,却在最后一年功亏一篑的无名剑子,剑城似乎也正值多事之秋,这少年按住了腰间夏蝉,陡然间四野变幻,远方海水涌动,清冷寒意直冲云霄,一片片巨大的冰山在海面上碰撞与毁灭,充满了远古时代的苍凉与恐怖,这是与剑城诸多剑子栖息地截然不同的世界,充斥着更多的杀意与残酷。
暮落松开作势拔剑的姿态,他重新踏上这无名剑子坐化的冰山,倒是有了一丝触动,上一次到来时,他并未感受到剑气的流转,更别说见到剑子真身了,可这一次这位少年遥望海面,那碰撞的冰山是剑,低头一看,脚下这寒冷的土壤也是剑气所化,手段之神奇,堪称剑道顶级的造化。
“不愧是让李巍峨都退让三分的剑子,如此手段,却在最关键时刻坐化,当真可惜。”
暮落眼神复杂,当初李巍峨为了试探他的本事,将他支到了这位剑子的深海前,现在回想,当初李巍峨算计颇深,一来是将那南朝镇国大印打入了他的小拇指内,再一个是为了试探他的实力,第三个则是为了这冰山之上的剑子,暮落也很惋惜,真不知见到了这小十九,这位剑子又会如何指点。
人死尚且如灯灭,何况修行者坐化?暮落收敛内心的惋惜,将目光投向四周,诸多剑子本该比他先来,如今却一个未见,这是为何?暮落一皱眉,陡然听见一阵轰然巨响,只见两座巨大冰山碰撞在一起,发出震天之声,无数冰块落入深海内,这是一幕惊人的毁灭画卷,暮落吞了口唾沫,作势欲喊,身后却传来那道人的惊呼:“这…这竟然是一场局中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剑子中也这得精通卜卦布局一道的高人。”
暮落怔怔出神看着大呼小叫的道人,不知他所言为何,可道人手里的罗盘倒是转的飞快,一根指针似要飞上云霄,不停指向各个方向,又立刻开始新的旋转,道人眼中浮现奇门字符,脚下踏出玄妙步法,喃喃道:“十九剑子,幸亏本道爷和你一起来了,不然的话,你连这群剑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道人语气中隐有不安的战意,只听得这道人一声冷笑,眼眸中各种奇门卦象更迭,手中罗盘指针被他逆转一拨,霎时四野空间变幻,暮落脚下的寒土竟然长出了嫩绿的小草,四周更有古木参天,俨然成为了一幅古木森林的画卷,一道白衣身影在这密林内穿梭,无数古木被这身影一剑切断,锐不可当。这是一位陌生的剑子,气息不凡,眉心之间更是有一枚小巧的长剑烙印,显然不是弱者,可此时他的状态却很奇怪,这位剑子四周明明空无一物,可他却须发飞扬,剑气席卷四方,似在与无形强敌大战,暮落眉头一皱,听见了这剑子的怒吼:“剑城气运千百年,岂能被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消磨殆尽的!”
无数道剑气从这剑子身上飞转开来,杀意盈满了整片天穹,这是一位手段可怕的剑道天才,他将无数剑气汇聚于一个气流内,随着气流旋转,剑气在一个空间内到达力量的极致,破坏力较之寻常手段,更是强大了无数倍,只是催动如此庞大的剑气太多消耗气力,无数参天大树倒下,四野仿佛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剑气之后,一切成空,连暮落站着的地方也化为了一片荒芜。
“杀…”
一道白衣身影踉踉跄跄从荒野内走出,他衣衫破碎,双眸流血,却依旧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杀敌,无数大树倒下,树枝划破了这位剑子的躯壳,随着剑气的消耗,这剑子的气息也在慢慢减弱,后来更是险些被一根树枝绊倒,不远处暮落发愣,哪怕到了现在,他都不曾看见这剑子的敌人究竟在哪。
未知的事物才是最令人恐惧的,这位少年的眼眸深处浮现一抹不安,这时,那道人却捏出一枚奇门符咒来,喃喃道:“竟然是勾魂幻术,外加上‘九鬼打墙’的小格局,若是坐镇此地的剑子未死还好,可惜,也难怪有人先选择了从此处下手。”
“如何破解?”
暮落淡淡询问,既然来到了这幻术内,自然不可能看着这剑子就这么被人勾魂带走,纵然这道人不出手帮他,暮落也会以某些手段直接摧毁此地一切,道人似是看出了这少年疯狂的善良,便冷笑一声,道:“雕虫小罢,本道爷弹指可破,但只能帮你们一半,若是招惹了太多因果上身,我的修行路恐要收到牵连。”
道人手持罗盘上前一步,一身破烂道破无风自动,他双眸中泛起诸多奇门卦象,喃喃道:“十九剑子,一会鬼门大开,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须知人鬼有命,胜负在天,这十里剑城究竟是淹没于八部浮屠塔外的黄沙,还是一跃腾空,你说了不算,我也回天乏术,这剑城终究属于此城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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