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的下着。
楚寒躲在低矮的山洞里,洞口处野草掩映着,隐蔽至极,若不是一只野兔恰巧跑了进去,这种环境下,即便是他也很难发现。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这只是一个大一些的石头缝。
里面同样是低矮潮湿,漆黑一片。
楚寒靠在石头上,隐约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背后,有什么小东西悄悄的爬过。
他的眉头皱了皱眉,咬着牙,手里握着滴血的刀,腰间伤口传来的剧痛,以及那不断想要昏昏欲睡的异样感觉,都在时刻提醒着他,要清醒。
清醒是最重要的。
三天。
他已经被整整追杀了三天。
昏暗的山林中,四处皆是迷雾和瘴毒,他有些迷失了方向,甚至不用别人追杀,他就可能死在这林子里。
他原本想去西南方向,但是并不确定脚下这条路就是正确的。
但他没有办法,他只有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根据树叶树枝树干来判断出来的方向是正确的。
相信自己,走过前面的山岗就可以找到野果和清泉。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
山岗后面和山岗前面并没有什么区别,四处皆是虬结裸露在地面的树根,铺在地上的草堆掩住了巨大的石块儿,粗大的树干宛若巨神的肢体,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可他不能停,他知道,追杀的人就在身后不远,好在这场雨水摧毁了他留下的痕迹,不然他有可能已经被追上。
好在他跟着这只兔子发现了隐蔽的山洞。
只可惜,这只兔子钻进了更小的石缝,远远的跑开了,看得到,却始终无法触及。
还未得到就已失去。
这种感觉还不如本来就没有遇见。
他贴在石头上,用干裂的嘴唇吸吮着青苔,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水分。
过了一会儿,他跌坐在地面上,头顶零星的雨水洒下,砸在他的额头,溅出朵朵水花。
饥饿。
腹中的饥饿让楚寒无比的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比身上见骨的伤口更让他无法忍受。
毫无疑问,这森林中有很多吃的,四处都能找到食物。
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仔细查探,只能落荒而逃。
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山林,就连楚寒自己也想不清楚,他很累,饥饿已经无法让他太过清醒的思考。
可是他只有前进,没有任何别的路让他选择,更不要说退后。
后退只有死亡。
因为那里有很多人,很多把刀,很多把剑在等着他。
他们如饿狼般潜入山林,带着贪婪的目光,无尽的欲望,高举的大义旗帜,前来取他的性命。
这些天,他躲开了很多人,也遭遇了很多人。
那些人,有的死在他的刀下,有的他不是对手,侥幸得以脱身逃走。
他的呼吸声渐渐变细,眯眼,握刀。
寒冷。
无缘无故的寒冷。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他,这种模糊的感觉,现在他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知道,那些来杀他的人已经离得很近了。
他又需要拿起刀,去杀人,去反抗。
不反抗就得死。
不杀人就得死。
那么他只有去杀人,只有去反抗。
他没有起身,因为他的确很累,也因为他不想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只期待这个山洞足够隐蔽,对方根本发现不了。
饥饿,疲倦,伤痛……
常人遇到他这样的情况,估计早已崩溃,而他依旧在苦苦坚持着。
过了很久,外面的声音消失了。
楚寒拨开草丛,现在的他,即便想后退也没有办法了。
四处一片漆黑,他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前进,更不用说辨别方向。
他不能不走。
他知道,这群围堵他的人都极为精明,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放弃奔走,最终只有被猎人牢牢的围住。
可四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随时都有可能有敌人冒出来,可能是一把刀,可能是一把剑,也有可能是淬毒的暗器。
楚寒不能去想这些,再想下去他简直要发疯!
他的衣衫褴褛,身上的伤势泡了雨水,已经开始发炎,脑袋也开始发昏。
他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又走了很远。
有多远?
也许是五十步,也许是一百步。
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树干很大,足以完全遮掩他的身躯。
风声很大,几步之外便听不见他喘气的声音。
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让他喘息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
然后风也停了。
黑暗。
远处的黑暗再次如风般扑来,寂静的可怕。
楚寒仍没有合眼,即便他已三天三夜没睡,没吃,只歇了这么一小会儿,喝了几口雨水和露水。
他忽的伸出手,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一把抓在了看似空洞的树干上,湿润的树皮都在他的指掌下断裂。
那是一条青花蛇。
幽暗的身体上闪着瘆人的磷光,若非是雨停了,月亮露出了一个角,楚寒可能就要死在它的口中。
无边的森林里,一条畜生都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然而和追捕他的那些人相比,这全然算不上危险。
他没有抓住蛇的七寸,黑暗中看不清楚,只是握住了蛇头,接触的一瞬间,恐怖的力量就把蛇头碾碎。
蛇死了。
不过接下来,楚寒找七寸倒是找的很准,他一口咬了下去,腥臭的蛇血进了他的嘴巴,经过他的咽喉,滑入食道,最后落进了他的胃里。
人类懂得生火做饭,懂得使用工具,而他此时反而开始茹毛饮血。
比起一个人,他此时更像是一个野兽。
但是楚寒仍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感受着温润的血液流进嘴里,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死。
如果偏要有人死,那么他也希望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苏酥。
那个有些俏皮,每天会换各式各样花裙子的女孩儿。
不是因为她多漂亮,多温柔,而是因为她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反。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要去死,那么她选的一定是自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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