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晨将自小到大对师父的印象说给大师听,说到师娘在小师妹五岁的时候便离世的地方,他内心一阵难过。
大师听到此处也紧皱眉头,没想到凌落妻子早逝,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之后荆晨又将在龙胤山庄的事大致说给大师听。
在听到荆晨说他多次给山庄惹麻烦他师父也没责罚他时,大师也能感受到凌落对几个弟子的溺爱。
荆晨接着将师父无故受伤,让自己出来砺炼寻找山海宝典之事告诉了大师。
大师听说凌落受伤,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他的天赋,如果一直修炼下来,至少是气灵境的修为,甚至可能已经踏入了念境,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大师喃喃道。
“前辈,师父以前的事迹他从来没与我们说起过,我只知道师父近二十年的情况。”荆晨道。
大师点点头,道:“你师父不提过去多半与你师娘的离世有关吧。”
“可能是吧。师父没事的时候就去师娘坟前坐着。”
“你刚才说你师父让你去找山海宝典?”大师问道。
“是的。师叔对我说那本书可以帮助师父疗伤。”
大师听罢自忖道:“山海宝典非神脉不得以参详,凌落受伤怎么会用到它?而且让这个孩子去寻找宝典,不是开玩笑吗。”
大师想了想,猜测凌落多半是诓骗荆晨的,让这孩子出来磨练一番,有个奔头。
“孩子,你是不是想知道你师父当年的经历?”大师笑道。他看现在的荆晨,仿佛就是当年的凌落,因此心情十分不错,也想让其在这里不必太拘谨。毕竟他与凌落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凌落的弟子他自然会好好照看。
荆晨连连点头,他只知道师父对待他们很好,犹如生父,却不知道师父的往事。尤其是师兄们听来的传闻说他师父去过仙山,有过仙缘,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云云。
因此荆晨对他师父的过往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那是他最敬爱的人。
“我只能告诉你,你师父如你这般年纪时就已经能够独闯扶桑,在扶桑挫败无数同辈英豪,赢得了扶桑的镇国之宝做了你师娘的聘礼,你师祖才愿意把宝贝女儿交给你师父。”大师笑道。
“大师,这……这是真的吗,我师父这么厉害吗?”
“嗯。还差点做了扶桑的驸马呢。”大师续道。
“啊!那我师娘……”荆晨听的两眼冒光。
大师哈哈一笑。
“还有呢,还有呢?”荆晨急切问道。
“嗯……没有了。你在这里住一阵子,我日后再跟你说。”大师笑道。
“大师你接着说啊。”荆晨催道。
“你这孩子,跟你说了你回去肯定管不住嘴。你师父估计不想让人提及往事,我也不多说了。”大师摇着头道。
“这……”荆晨一时语塞,他想着回去定要跟五师兄和小师妹讲讲师父的事迹,结果大师却说了点开头,闭口不言了。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说你师父在
你这个年纪比你强太多了,连品格都比你强万倍,你师父来这里都没偷吃过我们的食物。”一旁的二鼠见荆晨嚷嚷个不停,忍不住揶揄道。
荆晨被这一盆冷水一浇果然没了声音。
“大师,有句话晚辈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大师面容和蔼,像一个慈祥的老者。
“大师的弟子为何去偷窃城中百姓辛苦得来的粮食?”荆晨问道。与大师和几个硕鼠短暂的相处后,他能感觉到大师一众绝不是恶人,只是他们去偷城里百姓的食粮让他心里总是有些介怀,故此发问。
大师听了荆晨的问话后,神色略有黯然,他道:“年轻人,我与你说说我们硕鼠一族的历史罢。”
荆晨坐正,两眼看着大师。这是他读了他师兄给他的《礼记》才知道的礼节。
“很久以前,我们族类一直生活于一座高山中,在山洞中群而居之。我们栖息的地方山林鱼鸟繁盛,果蔬漫野,硕鼠一族在山中生活也无忧自在。”
大师顿了顿,接着道:“不知何时起,山林中有了人的痕迹,渐而人类活动愈为频繁,山中鸟鱼蔬果成批锐减。随着山林中食物匮乏,我们出没的踪迹便被人类发觉。人类见我们硕鼠一族攫取山林中飞禽野兽果蔬,便要将我们族类赶出山林。一把又一把大火熏烧着我们聚居的山穴,山林中的水源也遭人类投下毒药。硕鼠一族无法抵御人类的驱赶与杀戮,只能寻找漫野饥馑之地生存。”
大师眼中神色悲凉,续道:“年轻人,你只道我们硕鼠偷窃百姓食物,是以你为人类,以人类视角察察硕鼠的种种作为。硕鼠一族故园为人类褫夺,于此间荒馑山洞中苦求生存。河山千万里,只要是人类足迹所至之处,那些资源都被人类视为手中禁脔。我们硕鼠一族与人类同样具有灵性,但无论我们生活于何处,一经人类发现,便遭驱逐杀戮。”
“唉……”大师长叹了一声。
“大师,你们的族人被人类驱逐,可是硕鼠族中不也有类似武人的存在吗?为什么没有去庇护族人?”荆晨听到这些历史,心中也是气愤难平。
“我们硕鼠一族虽然也有少数能够修炼武学的奇才,但也同样遵循武门的规矩,不能伤害普通人类。否则人类的武人强者便会与我们开战,那样的话,我们硕鼠一族就只有灭亡一途了。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举族迁移到贫瘠之地,然后依靠族中身手矫健者去往城中偷窃食物,以供一族只需。”大师解释道。
大师言语不缓不促,只是淡淡地叙述着史实。但他的话却已然一阵阵、如擂鼓击柝般捶打荆晨双耳。
荆晨默然良久,他非常想代替自己的族类对大师及其族人郑重地道声歉。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去做那没有意义的事,他是武门弟子,只能代表武门,无法去代表俗世中的人。他道的歉会比鸿羽还轻,毫无意义。
“硕鼠去偷人类的食物我会感到介怀,先入为主的认为硕鼠为妖,但人类褫夺了硕鼠的家园,我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呢?”荆晨在心中自问,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师父让
他出来历练的苦心。
成是非,分黑白,思在行前。
大师见荆晨脸上有些惭愧之色,便走近道:“年轻人,你师父当年也听过这一段历史,也跟你一样唏嘘过。不过这些都已成为往事,历史也无从再次更迭,更不需要去追问孰是孰非,过去就过去吧。”
荆晨也只能点点头,听了大师的话,他非常同情硕鼠一族的境遇,但这样的事情他无法去管,即便是他的师父也无法去管。
“如今我们去城中偷取食物也是选择那些为富不仁、富得流油的朱门大户,硕鼠一族需要生存,偷窃一事我们万不得已才为之。”大师苦笑着道。
荆晨起身对二鼠与大鼠欠身道:“因久未果腹,来到山洞见到食物便开吃了,不知是有主之物,还请原宥。”
大鼠点头示意。
二鼠则撇撇嘴。
“你见过我师父?你一百多岁了?”荆晨有意和二鼠消除矛盾,便多问了一句。
“硕鼠年龄长,以你们人类的年龄来说我还未满二十,怎么,很老吗?”二鼠对荆晨总是没有好的口气。
荆晨也知道矛盾易结不易解,也不去触二鼠的霉头。
大师对荆晨道:“年轻人,我带你去你师父当年到过的地方看一看。”
荆晨躬身道:“多谢前辈。”
随后荆晨与大师一行沿深洞内往外走,于岔口处折向第三条岔口。岔口尽处是一片平坦阔地,豁然开朗。
阔地正对入口处的石壁上有一个遒劲有力的“气”字,观之让人顿觉周身气息不由地在肢体血液中随意游离,一股莫名的力量磅礴宇内。四周石壁下陈列数桩武器架,架上疏疏落落地摆几件颇为陈旧的武器。这是武门弟子修行的场地。
“与族类分别的这些年,我与几位弟子一直在此处修行武学,当年你师父来到此处时,这几个弟子尚不及如今身形一半。”大师指了指二鼠与三鼠,而后纵身一跃至武场正中,手中楠木拐杖簌簌旋动如风。
“来罢孩子,让我看看小落调教出来的弟子资质如何。”言毕,大师身形一矮,作御敌状。
“大师,弟子想与荆晨先行切磋一番,还请大师承允。”二鼠上前躬身向大师施礼道。
“嗯。”大师点头,向荆晨投了一个征求的眼神。
荆晨会意,回以微笑,而后与二鼠一齐跃至武场中央。
双双躬身敬礼后,荆晨拔剑一个箭步冲向二鼠,二鼠凝神聚气,一把气刀握于手中。
荆晨已经了解到硕鼠与人类一样属于灵长目的生物,而且硕鼠中也会出现体内生有气海能够修炼武学的骄子,所以对二鼠能够做到聚气成刃也不再感到惊讶。
“我也不欺负你。”二鼠说道。他将自身的修为压制到与荆晨在同一个层次,气元境初臻。
一步上前,二鼠手拿气刀向荆晨劈去。虽然大师说过要他们对荆晨以礼相待,但荆晨将他们辛苦寻来的食物吃了个干净,二鼠脾气本来就暴躁,心里有气,不教训教训荆晨他是不肯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