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韦世豪刚刚迈进作坊大门,正巧碰到邓迁徒在和几个手下打扫卫生,那股认真卖力的劲,着实令人佩服。
“韦兄弟,早上好啊!”邓迁徒边扫地边笑盈盈地向韦世豪问好。
这一句亲切的问候犹如太阳打西边升起一样,令韦世豪受宠若惊!近日,邓迁徒的变化总令他感到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邓公子洗新革面啊,干起活来还有有模有样啊!”韦世豪也友好地说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本职工作而已,哪里比得上韦兄弟辛苦啊?还望韦兄弟在莫掌柜面前多美言几句才是!”邓迁徒停下手中的活儿,立起身来和韦世豪套近乎。
韦世豪觉得对方挺有诚意的,便也停下脚步和他聊上几句。
身着蓝色长裙的莫曼正从东院出来,看到两人在寒喧,便会心一笑,心想:“这对冤家难不成和好了?”
莫曼知道两人向来不和,如今两聊得甚欢,有意推一把两人的友谊小船,令他们好上加好,于是歌兴大发,唱道:
地里禾苗郁茐茐,
风雨过后现彩虹。
昨日冤家今日和,
一笑过后好弟兄。
韦世豪和邓迁徒听到莫曼的歌声后,都转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其实,两人心里都有莫曼,根本不用眼睛看,他们听到歌声就能猜出是谁唱了,他们只是想多看一眼自己心目中的神女神而已。
莫曼的歌声清脆动听,撩拨得正在西院楼上练山歌的谢英君立刻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往下望。顿时,刚练几天山歌的谢英君歌兴大发,立刻开口唱道:
敬流山高水迢迢,
天下太平乐逍遥。
东边朝阳三杆起,
一派风光普欢笑。
通俗易懂、旋律优美、平缓、易学、易唱,是壮家山歌的特点。尽管谢英君刚学了几天,但是他长期受到山歌的熏陶且自身满腹经纶,第一次开口对歌也可圈可点,令楼下的工友们叫好一遍。
有人对歌?织锦车间里的姑娘们感到很新奇,都涌出门看热闹。
正在东院楼上梳妆打扮的莫青莲亦被歌声吸引着。当她打开窗看到是从未开口唱歌的谢英群在唱时,便冲着对方笑了笑,于是也唱道:
针针线线织锦忙,
传来歌声心舒畅。
今日停工来唱歌,
歌圩设在壮锦坊。
从织锦车间里跑出来听歌的女工们还在担心被莫掌柜发现,会遭到处罚,但听到这一歌声后,整个作坊里都沸腾了。先前不敢停工出门听歌的姑娘也都停下,或趴着窗户,或挤到门口听歌。
正在院里子打扫卫生的几位杂役工也都停了手中的活,走到走廊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听歌。
真、善、美永远是人类不懈的追求和崇尚。以前,邓迁徒飞扬跋扈、高高在上,别人对他避而远之,因此他从未感受到像今天一样受到众人真心关注的幸福。
邓迁徒满脸微笑,将扫把一丢,拍拍手唱道:
三位歌师唱得好,
歌声赛过百灵鸟。
我俩瓜葛随风飘,
今日重架友谊桥。
韦世豪向邓迁徒举起了大拇指,赞美他这歌唱得好。但是他还是觉得,邓迁徒是虚情假义,所做的和所唱的,都是装出来的,他一定另有目的,正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于是,韦世豪笑笑地一边摇头一边向东院走去,并不想参与这一场歌圩。
这一场歌圩因韦世豪和邓迁徒而起,若是主角韦世豪都走了,就太没意
思了。
“哎……你别走啊!有女工喊道。
话音刚落,女工中便有人唱道:
世豪阿哥你莫走,
该你唱歌莫低头。
迁徒阿哥已表态,
若是同意就开口。
这一歌是在逼着韦世豪开口唱歌,引起了其他女工的共呜,引来如雷鸣般的掌声。
赶早集的李猫仔提着满满的一篮菜踏进作坊,也喊道:“对啊,阿哥,你也来两首吧!伯父都对你解禁山歌了,这不正好可以哼他几句吗?”
“你懂什么?快做饭去。”韦世豪一边推着李猫仔往东院走一边说。
莫曼一直盯着韦世豪,既然邓迁徒都表态愿意和好,化干戈为玉帛了,她真心希望他也大度一点,原谅对方过去的种种。
莫曼的樱桃一动,美妙的歌声便随口而来:
早闻阿哥歌似海,
今日为何不登台?
莫非阿妹唱不好?
难引阿哥对歌来?
韦世豪一慎,立即停下脚步,莫曼是在逼他对山歌啊!这要是不唱了,以后还怎么和她连情?于是开口唱道:
我歌哪有你的多?
阿妹开口歌成河。
那年敬流发大水,
山歌堵了九条河。
人称歌师的莫曼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她听到韦世豪开口后,还是震惊不小,觉得此子非同凡响。
莫曼唱:
阿哥唱歌几鬼癫,
吹牛吹上九重天。
阿妹刚来几个月,
问你被堵是哪年?
韦世豪唱:
人讲阿妹是歌仙,
今日看来非等闲。
那年未来歌先到,
堵了河道干了田。
两人对起山歌来看似互怼,实在打情骂俏,一唱一合,歌才不众的根本跟不上这一频率,旁边的人听了觉得非常过瘾。
莫曼唱罢,邓迁徒在一旁刚拟好歌词,韦世豪已抢先一步对上,他欲见缝扎针都没有机会。
莫青莲站在窗前听着,对莫曼和韦世豪的歌才也由衷地佩服,但是心口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着的一样,粉嫩小嘴便慢慢地嘟起来。
她心里暗暗地道:“臭流氓,用山歌撩妹倒是有一手。小心本姑娘再判你一个流氓罪!”
想到此处,莫青莲的面部突然泛红了……
“这是哪跟哪啊?堂堂南丹县土司老爷的千金、州官老爷的侄女莫青莲,我为什么要为那个臭流氓生闷气?”莫青莲越想越臊得慌,赶紧退到床边坐下,掏出藏在枕头下绣了一半的绣球,使劲地往床上一甩两下。
“我打死你这个臭流氓,叫你见妹仔就撩!”莫青莲自言自语道。
“小姐,珍珠粥快凉了,该吃早饭了。我是给你端上来,还是你下楼吃呢?”月月将早点摆上桌后,便边走上楼道边喊道。
珍珠粥其实就是糯玉米粥。糯玉米退壳后,如珍珠般颗粒大小,称之玉米头,需大火炖两三个时辰,待玉米头变软,粥水呈乳白色即可。易入口,口感圆润爽*滑,老少皆宜,有清火解暑美容之功效,夏季食用甚佳,常年食用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是忻城县百姓家中必备的主食。
在忻城县境内,以敬流一带的玉米头品质最佳。敬流一带多山,山上的泥土均为灰黑色,较肥沃,种上糯玉米后,经简单护理,就能收获颗粒饱满的约半尺长的玉米棒子。
听到月月的脚步声,莫青莲害怕被她发现,便慌里慌张地将绣头塞回绣花枕头下。
“哎,来了来了!”莫青莲说道。
莫青莲刚转身站起来,月月已走到房间门口,房门没关,她便走进去。
作贼心虚的莫青莲本能地将高挑的身子往床头靠,欲盖弥彰,真怕藏在枕头下的绣球被月月发现了。
欲盖弥彰往往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月月看出端倪,便笑着问:“小姐,你身后藏着什么呀?快拿出来,和月月分享分享!”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莫青莲脸一红,连忙摆摆手说道,身子又往床头又移了一个身位。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哪位阿哥给你送信物了!嘻嘻……快点、快点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莫青莲与月月关系非常好,平时就像好姐妹一样,经常打闹,因此月月怀疑主子隐藏秘密后,也不跟她客气,笑嘻嘻地就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莫青莲羞涩地笑着,拼命阻挡着不让月月向她床头靠来。
其实,莫青莲藏东西的时候,由于太匆忙枕头边上还露出半截粉红的绣球绳子,眼尖的月月早就发现了,这才非要把它找出来不可,看主子不有什么话说?
“咦……”月月眼疾手快,一抽便将枕头下的绣球拉了出来:“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呵呵!”
“哎呀,死丫头快还我!”秘密被发现,莫青莲马上冲上去要把它抢回。
调皮的月月高高地扬着绣球,满屋子地跑,笑嘻嘻地说道:“不给,不给,我偏不给!”
“疯丫头,给我!”莫青莲一把抱住身材娇小的月月,把绣球抢了回来,羞得满脸通红。
她坐到床边上,欲重新将绣球塞到枕头下,又担心月月过来抢,便贴着胸口抱着,然后警告地道:“这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听到没?”
“我不,除非你告诉我,是给谁绣的,我才不告诉别人了!”月月止住笑,仍在逗她。
“谁说绣绣球就非得送给他……”莫青莲感觉到此话犹如“此地无银三百两”,脸色便更加绯红,不好意思地道:“我绣作玩不行吗?”
“哈哈,还在骗人!快说他是谁?”
“没有啦!爱信不信!”
“呵呵,要是前些日子你说这话呢,我信;但是……”月月假装很严肃地说。
“但是什么?”
“但是,我现在不信,我知道他是谁。”
“哪有啊?别乱说。”
“呵呵……小姐,猜都猜得了。哪有耍流氓后,不受处罚,反而获得好处,还获那么好的工作的?”月月早就看出莫青莲看上了英俊潇洒的韦世豪了,但是两人身份太悬殊,她一直不敢很深里想,当她看到这未成品的绣球后,她便大胆地猜测。
“嘘……小声点,他就在下面,给他听到了,多丢人啊!”莫青莲被猜中心思后,羞得双用手蒙住脸说道。
“哎呀,我的小姐,我们壮家妹子哪一个到了婚嫁年龄后,不大大方方地和别人连情?依我看呐,你赶快把它绣好,哪一天跟他去‘走草’了,就抛给他!”月月也走到床边坐下,用手肘捅了捅莫青莲说道。
走草,是流行在壮家年轻人之间风俗习惯。壮家的姑娘长大以后,到了晚上,或成群结对约年轻小伙子到野外谈情说爱,或一对一约会,父母不加以干涉,这就叫走草。
“死丫头,这是哪跟哪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就是没有一撇才走草啊!八字写成了,就该成亲了,还用去走草?”
“去去去……不和你说了,吃早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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