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看盗梦空间时我就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梦境虚幻却还是能让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沉溺其中,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即使在梦里得到过欢乐,梦醒后难道不会觉得空虚吗。
可是当我亲身经历过以后,所有疑惑都化为过眼云烟。
现在的我真的觉得梦境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失而复得、久别重逢,能让遗憾圆满,可以把跨越数十年的思念又完完整整复刻在你的面前。
尽管它是虚假的一场投射,但我所能获得的温度却真真实实存在。
看着我爸被风霜微微侵蚀的脸庞,眼神清澈,在灯光下静谧发亮。
在这一刻,我的内心,再没有任何缺失。
胖子对我爸的好奇比小哥还要多,拉着我爸喋喋不休,问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胖子表面看上去不务正业又流里流气的,实则非常擅长社交艺术,只要他乐意下功夫,待人真诚,跟他相处其实是很舒服的。
光静静浮动在岩石之上,像一层不断陷落金色流沙,我们坐在门前,没有人想去看看门后的世界,只听着胖子跟我爸聊的越来越投机,我爸话少,胖子却是个话痨,加之我爸基本有问必答,俩人竟也没有显得冷场。
在胖子第三次夸小哥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绝世好老公之时,我爸终于轻声咳了咳,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我,双眼里仿佛有万千言语,却无从说起,复杂的令我不敢与他对视。
老父亲的心态被显露无疑,我绞了会衣角,冥思苦想了片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
“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挺好的。”
异口同声,一问一答,完美对上。
我们俩就同时陷入静默,他目光更有深意了。
瞎子看的想笑,出声道:“老丈人看女婿从来都是看不顺眼的,正常,正常。”说着他手顺势要往我肩上搭,被我爸猛地一瞪,立马举起双手:“我没碰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眼看我爸不待见小哥,要是我继续不作为,回头也没有脸面对小张他们,我撇开黑瞎子的大手,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俩是自由恋爱,没早恋,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他……他很好。”
我爸幽幽地望着我:“他今年几岁?”
“……”
这下我们都沉默了。
我小姨妈恋爱脑为爱奔赴西北山区委身于四十岁老头的案例到我成年还让我妈感到痛心,并时时拿来教育我最好不要找年纪大的,年龄差超过六岁就得三思而后行。
我当时满不在乎,还拍胸口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完全继承我妈的颜狗特质,所谓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爱壮壮的,老男人能入我的眼?别开玩笑。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早,会打脸。
这会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替小哥辩解一二,只能默然,十分心虚的默然。
最后是胖子出来打圆场,搓搓手道:“老爷子您可真会说笑,他们俩站一起不就一对般配的活鸳鸯,在天化成花蝴蝶在地长成双黄蛋,小哥面相这么年轻,岁数能有多大,而且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人好最重要,您一看就深明大义,肯定不跟咱小哥会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处对象讲究知根知底,有件事咱们要坦白,小哥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差个意思,他是农村出来的,没读过几天书也没什么文化——但人是顶顶的老实,平时咱们村的流动红旗都给他包圆了,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散发着俩字:好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抬眼去看我爸。
——他如今不止脸黑,连眉毛和眼睛都黑了,一张脸黑腾腾的,都要冒杀气了。
我心说就我爹那出了名直球程度,谈恋爱时能五点把我妈叫起来给她塞馒头当早饭,胖子的高帽子指定戴不上。
况且我那大直男的老爸生平最讨厌花言巧语,胖子这马屁算是拍到驴蹄子上去了——压根没在点子上。
要不千军万马赤胆忠心,比小张哥单纯一百倍,他一见小哥要在岳父面前吃瘪,急吼吼地跳出来掷地有声道:“老先生,我敢保证,我们族长绝对是世间少有的良配,族里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姑娘他以前看都不看一眼,自从遇到我们夫人以后,可谓是洁身自好、忠贞不二,连只母蚊子他都不肯沾手,又护犊——护妻疼子,只是不善言辞,为人是没得说的!”
“……你要不还是闭嘴吧。”天真没眼看地拍拍千军万马:“你再说你们族长可就真凉了。”
“为什么?”千军万马呆呆的发问。
“什么族里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姑娘,你就差没把你们族长招蜂引蝶写他脸上了。”
“所以他到底多少岁?”我爸果然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听,仍然执着原来的问题。
“这个……”胖子欲言又止,千军万马也支支吾吾。
我爸干脆转向木安,耐心道:“你从小就疼你姐,跟我说实话。”
木安眼珠子飘忽了下:“我也不清楚,应该大她……□□十岁?”
我爸深呼吸一口气,头转的格外忙碌,总之是外表心平气和内里隐隐怒气地瞧着我:“你是去许愿池找的男朋友吗。”
这话太隐晦,我一下没听明白,懵逼地看着我爸,喉咙滚动半晌,发出个单音节:“啊?”
瞎子憋着笑,整张脸都扭曲了,凑到我的耳朵小声道:“千年大王八。”
“那个……事情有点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他虽然年岁不小,但我们俩光明磊落,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他没蒙骗我,也没引诱我。”我马上来给小哥表清白。
“嗯。”我爸板着脸:“你小姨结婚时也是这么跟你外婆说的。”
歇逼了,我爹先入为主了。
最后是小哥顶着我爹杀人的目光,出来坦白他的全部信息,毫无保留。
或许是见小哥诚挚,我爸平静的听完,怒色渐渐消退,缓缓打量着他,眼底深光闪现,忽然,他静静问道:“你会永远对她好吗?”
“我会。”没有丝毫的犹豫。
“怎么证明。”
小哥的声音很淡,好似随时都会被微风泯灭,但话语中奇异的力量却坚如匪石,不可撼动。
“无以为证,唯有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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