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起源于西汉京房的纳甲体系,用途是预测八卦,“—”为阳爻,“--”为阴爻,万物都可由阴阳二气演化而来,三爻表示一卦象,从上至下,每一爻分别是天爻、地爻和人爻,墙壁上天地人的图案,正是用来区分爻之间的先后次序,下三为主卦,第二层才有白民国的乘黄,上三为客卦,第五层就只有人,没有乘黄神兽,第六层天爻更是隐秘。
若我没有猜错,整座石塔就是一道巨大的机关,六爻可得一卦,而我们要从易经六十四卦中,寻出正确的卦象,移动石柱。
但是启动机关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得而知,并且要从六十四卦中寻一卦,谈何容易,除去小哥,我们仨都是正宗风水盲,胖子和千军万马一窍不通,我虽然知道一点,但是要我看看山水走势还能勉强上阵,易经八卦就是我知识盲区,六十甲子纳音表和天干地支,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
于是我们的目光都聚在小哥脸上,他沉默不语,眉间刻痕深重,显然是还没有头绪。
“夫人,我觉得机关不一定还能运作。”或许看不得小哥苦思,千军万马弱弱道:“毕竟石塔经过塌陷,自身的结构已经被严重破坏,况且百年前的建筑,即使机关没问题,机簧老化、枢轴断裂,都有可能会发生,一旦机关不能如初运行,答案就会产生偏差,我们等于是白费功夫,没多大的必要。”
我见小哥的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眸子几乎黑的看不见瞳光,心中的求知欲顿时消退许多,我沉吟一句:“有道理。”默默瞟向小哥,眼珠子骨碌碌转两圈,轻声道:“小哥,现在我们跟大部队还没汇合,与其一直干耗着,不如先离开,等上到地面,如果塔内的信息确实有价值,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小哥没有被我们劝动,还是巍然不动,狼眼的白光照在他面上,裁剪成不规则的光区,沿着鼻梁的线条散出光泽,光线极亮,我似乎还能看见他皮肤上细腻的绒毛。
“……”
我和千军万马无言,胖子放轻音量,向我们递送眼风:“他老人家难得有感兴趣的事儿,咱们时间多,先由他去,我在楼下守着,你们注意承重柱,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咱们立马跑路。”千军万马问胖子为啥要守楼下,胖子就骂他笨,来之前我们都看到石壁上有不少虫洞,虽有药膏防身,万一小沧浪黑良心的骗人,咱们不得被虫子前后围成球。
“?”
忍耐半天的千军万马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真有毛病还是大智若愚,真的有虫子,浑身都是腿,我们还能跑得过它们?”
“你甭以为我们都跟你一垃圾车出来的,老子能跑能跳,为什么跑不过。”胖子不屑。
“夫人,有空领他看看脑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千军万马解释,他认为胖子是迷之自信,但是在极少数的时候,胖子的逃跑速度真可以封神。
小哥还在思考,眼神凝重的能够盯穿地板,我们都站的远,尽量不吵他,胖子就要爬绳索下去,千军万马阻止,让他别离队,不然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我仰头看着星辰密集的宝顶,山脊起伏如云,泉水从山下贯通而来,渐渐汇聚成九曲十八弯的江河。
画上山雾缭绕,没有下雨,但却有雨中濛濛的飘虚感,小哥不知何时站到我身侧,一同望着宝顶,漆黑的眸子有两分沉色。
“山下出泉,蒙。”
我转头看向小哥,他神色微凝,喉结滚动,声线如雾中的泉流,清澈中有浅浅的浊意:“艮为山,喻止,坎为泉,喻险,山下有险,是为山水蒙。”我问他:“是蒙卦吗?”
小哥低回头与我平视,我罕有的在他面上看出一丝危险意味,他闭上眼,呼吸沉下去,睁开时才对我点头,又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水土相叠的异卦不止蒙。”
“蒙卦是什么卦象?”
“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小哥意简言赅:“中下卦,多险,但有通达之相,需切合时宜。”
胖子好像猜到什么,脸色旋即一凛:“小哥,听你的意思,石塔的卦象,不会是在预示咱们未来的处境吧?”他难以置信道:“有人在几百年前,给咱们卜过一卦。”
“好玄幻,但是有可能。”我轻轻道。
蒙,山下出泉,水为险,山为止,我们的目标的确是在山川之间,而危险来自山下,或是有着不祥征兆的地下河,或是埋于山中的未知墓葬,总之遇山而止,遇水则险,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才能化险为夷。
可合适的时机是什么,在卦中会有解释吗?
千军万马自诩是道士,对鬼神论一直保有敬畏之心,他喃声道:“卦象能卜祸福吉凶参,本来我还感觉没什么,如今看来,不解出其中的奥义,可能会与要紧的信息失之交臂。”
胖子头痛地望向小哥:“怎么解?”我建议道:“老规矩,用枚举法,先列出跟山水有关的卦象。”胖子叹口气:“卦象是玄学,不比实际问题,枚举出来,咱们没法论证。”
塔内寂静,只有我们谈话的声音,宝顶高耸,彩漆虽不剩多少,但绘制的图画依然栩栩如生,胖子心细,一会儿就看出上面画的山水走向几乎都一致,他问道:“小哥,要不咱用方向试试,山朝哪是一卦,水朝哪一是卦,咱们再组合起来,没准能对上呢。”
我眼睛倏地一圆:“可以,胖哥大智慧。”
“办法是好办法。”千军万马叹息道:“可是你们怎么确认方向?图上没有任何标识。”
一腔热血瞬间被冷水浇灭。
对哦。
要辨认四方,最起码得知道东西南北其中一方在哪,胖子的主意还没开头就宣告破产。
本着世上无难事的精神,我们都活络起来,试过用手电照上去,或用炉火熏,都没产生变化,证明壁画的玄妙不在画本身,而是在画上,行动间,大量的灰尘在手电光下飘飞,小哥闷葫芦上身,眉头就没舒展过,颗粒大的尘埃舒卷如雾,渐渐模糊他的眉眼。
最后没法子,胖子和千军万马坐在石阶上,开始对山歌,我就给小哥喂水递饼干,徒劳地伸长脖子,去看画面的每一处细节。
我善于脑补,看的熟悉,扁平的山水画逐渐在脑中生动起来,唯有星空,我没见过如此辽阔无垠的星空,素材不够,想象出的景象缺乏真实感,如同用现实的风景贴上动漫的天空,特别玄幻,我注视着悬在山头上的星星点点,用贫瘠的天文知识艰难辨认着星群,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仰久的脖子发酸,正要转动脑袋松泛一下骨骼的时候,突然有什么灵感蹿上脑门,星星在眼中无限放大,我僵住半晌,缓缓转头面向小哥,张张嘴,思维却还处于混沌中。
小哥跟我非常同步,眸底同时亮起微光。
“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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