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胡车儿,丁辰是非常的喜欢。
这是一个憨直的人,没什么花花肠子,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有他跟随左右,丁辰会很放心。
因为他知道,胡车儿是那种一旦认主,便不会改变的人物,而且做起事情,也很细心。
“你带上黄蹄子,把招魂矟也藏好。”
丁辰无法拒绝董卓的邀请,但也要做好准备。
他依旧装作虚弱的样子,依稀青衫,头戴纶巾,腰系一条大带,内藏三支小矟,随身只带了巨阙剑,便登上了马车。胡车儿率领六十名缇骑保护,一路直奔长安。
“子阳,许久未见,不知身体可好?”
在相府之中,董卓显得非常热情。
不过,丁辰却发现,这相府里乱七八糟,仆从们进进出出,非常忙碌。
“这些日子,末将因伤动不得身,未能跟随丞相左右,也颇为想念。”
“哈哈哈,子阳实在是客气了。”
董卓看上去很高兴,也让丁辰松了口气。
进入丞相府后,他就在暗地里观察。相府里很乱,人也很多,但是却没有任何不妥。
难道说,董卓今日来找我,只是叙旧吗?
丁辰心中疑惑,强打精神,与董卓寒暄起来。
董卓拉着他走进了相府大堂,而后分宾主落座。
“今日,是新相府建成之日。
某已经命奉先在那边准备,待会儿咱们便一起过去。
某来长安,已大半载光阴,如今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府邸……这相府虽然不错,终究是别人的产业。若非不得已,某实不愿意强占。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把这里完璧归赵。”
原来是相府建成了!
丁辰恍然,露出释然之色。
董卓修建相府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事实上,那相府早在董卓从未央宫中搬出之后,就开始谋划建造。
如今的相府,虽然华美,确小了一些,衬托不出董卓的气派,也使得他心中不满。
当时,丁辰还在董卓身边做事,就多次听他抱怨,说偌大长安,居然找不到一座像样的相府,实在令人失望。后来,董卓决定,在建章宫旧址上兴建新的丞相府。
建章宫,是汉三宫之一,虽然已被毁掉,但根基仍在。
最重要的是,建章宫面积大,地理位置也好,有太液池为标志性的景致,可谓是长安一处极具特色的地方。如今,建章宫只是废墟,董卓在废墟的基础上修建相府,蔡邕倒是没有表示反对。
别以为蔡邕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书生。
能够在党锢之祸中生存下来,又有几个是简单的人呢?
在蔡邕看来,建章宫不过是汉武帝后来建造的宫殿,虽名列汉三宫之一,可实际上,却比未央宫和长乐宫的级别要低不少。加之建章宫被毁,早已不复存在。董卓在建章宫的遗址上重建丞相府,于礼法或许有些不合,但他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
他老人家已经够厉害了!
初至长安,就把董卓赶出了未央宫。
而董卓也很给他面子,非但没有怪罪,反而礼遇有加,也让蔡邕对董卓有些感激。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闭嘴,装作没有看到。
“新相府已经修建好了?”
丁辰露出惊讶表情,起身道喜。
不过,他心里又有些奇怪,为何这董卓,只把他唤来?
董卓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喜事。
不过呢,子阳向某道喜,倒也不算有错。说起来,某今日,确实有一桩大喜事。”
“还请丞相明示。”
董卓道:“长沙太守孙坚,想来子阳必不陌生。”
丁辰一怔,本能点了点头。
“丞相说得可是那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正是。”
“末将又怎能对他感到陌生?
荥阳之战,不正是这孙坚屡立奇功。先有其子孙伯符斩杀胡轸,又有孙坚设计,杀死了华雄都督,攻破阳人关。可惜,荥阳之战时,他因为连番大战,部曲疲倦,所以未曾前往荥阳。说句实话,当时若孙坚也在荥阳,末将怕也是会非常危险。”
丁辰没有见过孙坚,但是却不能阻止他对孙坚的赞赏。
而他这样的态度,也让董卓连连点头。
“子阳可知,孙坚死了!”
“啊!”
丁辰大吃一惊,抬头骇然看着董卓。
董卓却恍若未觉,长叹一声道:“想当初,诸侯联合。
说实话,什么二袁,什么公孙瓒,张邈之流,某丝毫不惧。然诸侯之中,某唯独惧怕一人,就是那孙坚孙文台。他勇武过人,性情刚烈,且也能用人,颇有谋略。
当年凉州之乱,某与周慎前往金城讨伐边章和韩遂。
某曾向太尉张温请示,希望率部驻扎后方,为周慎做后续人马,防备万一,可张温却不肯听从。于是,某就上书,说明利弊,并断言周慎必不会成功……张温仍旧不听,反而让某讨伐先零羌,以为可一战平定西凉……嘿嘿,幸亏当时,某有所防备,命别部司马刘靖驻扎安定。当时,先零羌要截断某退路,却发现了安定驻扎兵马,以为某设有伏兵,于是匆匆不敢与某正面交锋,便匆匆的撤离了战场。”
董卓的兴致,似乎很高。
他滔滔不绝向丁辰讲述他过往的事迹,也让丁辰更加奇怪。
这,与孙坚有什么关系?
不过,未等他开口询问,董卓便自顾自道:“当时,那孙坚也奉命入凉州平叛,是周慎的部下。当时他也曾向周慎献计,说愿意率部一万,先抵达金城,让周慎引兵两万驻扎在后,以为接应。那边章城中粮食不多,需要从外面运粮。如此,他们必然害怕周慎的后续兵马,不敢与孙坚交战,而孙坚则可以趁机,断绝粮道。
如果采用了孙坚的计谋,说不定凉州之乱可以很快平定。
可惜那周慎小儿不听孙文台的计谋,而张温也不肯用我的计谋,以至于大败而回,甚至一度失去了对凉州的掌控……
那时候,孙坚才是一个佐军司马,就有如此见识,其过人之处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董卓突然放声大哭。
丁辰被他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忙问道:“丞相何以痛哭?”
“我哭文台,天妒英才,实在可惜。”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道:“子阳,而今天下,孙坚一死,我便再也没有可以惧怕的人了!”
他笑得很欢快,丝毫不见刚才的悲伤。
丁辰有点懵了,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董卓笑了一会儿,终于停止。
他眯起眼睛,看着丁辰道:“子阳可知,那孙坚死于何人之手?”
“这个,确不清楚。”
“杀死他的人,是江夏太守黄祖。
他奉刘表之命,与孙坚交手……也是那孙坚命大,被他以冷箭射杀。”
“如此,那黄祖倒是个狠角色。”
“是不是狠角色,某不知道。
可是据某打探,孙坚死后,却未见玉玺踪影。”
“啊?”
“其实,人言那孙坚在洛阳得了传国玉玺,某一开始,亦深信不疑。
可是后来,某又感到奇怪……子阳,不瞒你说,某这些日子也常感到羞愧,当时确实看走了眼,以为弘农王不堪造就,所以才将之废黜。可是从他后来的一系列手段看,他颇有心思。只不过不想继承皇位,所以才假死脱身,来了一个金蝉脱壳。”
董卓的眸光中,透着一丝丝的阴森之气,令丁辰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弘农王或许真就对帝位没有眷恋,但是以他的心思,怎可能没有后手?
所以,某有些不太相信,孙坚真就得到了玉玺。
今日请子阳来,一是随某前往相府饮酒,二来嘛就是想要请子阳为某想一想,如果那玉玺一直在弘农王手里的话,他这一走,会把那传国玉玺,藏于什么地方呢?”
一股凉气,从尾骨沿着后脊梁,直冲头顶。
丁辰强作笑颜道:“丞相说笑了,末将怎会知晓?”
“哈哈,说起来,弘农王如此相信子阳,甚至不惜将妻子托付,想来和子阳也很熟悉。
子阳就想想看,那传国玉玺会藏在那里。
没关系,子阳也不用着急……待会儿酒宴结束,再告诉我答案不迟。”
丁辰直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董卓这番话,无疑是说明,他已经知道,那传国玉玺就在他丁辰的手中。
不过,也许他是真心喜爱丁辰,所以并没有逼迫太甚。可是,丁辰却知道,今日酒宴结束后,如果他不交出那传国玉玺的话,董卓对他的耐心,恐怕也将消耗殆尽。
那时候……
丁辰的手,忍不住放在了身边的巨阙剑上。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心乱如麻。
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上前杀了董卓。
可是,丁辰也明白,董卓既然敢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说明,他有所防备。
说不定,只要丁辰拔剑出鞘,就会伏兵四起。
想到这里,丁辰的手,又慢慢松开了宝剑。
“丞相,温侯派人前来催促,说那边相府已经准备妥当,请丞相前去查看。”
就在这时候,从大堂外走进来一人。
他身材高大,体格魁梧。
看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不过已是两鬓斑白。
“徐将军。”
丁辰认得此人,正是董卓身边大将徐荣。
看到徐荣在这里,丁辰不禁暗自庆幸。如果他刚才动手,相信徐荣一定会带人冲进来。
他出现,就是在警告丁辰,不要心怀不轨。
“哦,既然奉先那边已经准备妥当,那咱们就走吧。”
董卓笑着站起身来,挪动略显肥胖的身体,来到了丁辰身边。
“子阳,咱们一起走。”
“遵命。”
丁辰说着话,抓起巨阙剑。
不过,在他拿起宝剑的同时,徐荣已在有意无意中,横在了他和董卓之间。虽然,他面带微笑,可是丁辰却能感觉得出来,那笑容背后,隐藏的浓浓杀意。待丁辰走出大堂后,看到那庭院中,竟有八百铁甲军列阵而立,一个个盔明甲亮,手持刀剑,杀气腾腾。
刚才在进来的时候,并未看到这些铁甲军。
可现在……
丁辰甚至不知道,这些铁甲军是从何惹来。
他跟随在董卓的身后,亦或者说,是在重重监视下,被押解在人群中,一同走出相府。
胡车儿看到这架势,忙上前想要说话,却被铁甲军拦住。
“子阳不必担心,这些铁甲军,乃某自西凉军中挑选出来的勇士。
有他们在,宵小必不敢靠近。”
这是在警告丁辰,别耍花招。
丁辰心中暗自惊恐,朝胡车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能有铁甲军保护,末将又有何惧?
倒要看看,丞相的铁甲军,与末将的陷阵士相比,孰高孰低。”
“哈哈哈,这又何难?
若子阳有心,等身体康复了,某可命你的陷阵士和铁甲军一起前往凉州,从那韩遂马腾二人中各选一人,比试一番,看谁能够获胜……相信,子阳一定不会让某失望。”
这一句话,可是一语双关。
即有承认丁辰和陷阵营的意思,也有暗示丁辰,不要辜负了他的美意,让他失去耐心。
跟随在队伍之中,丁辰也倍感为难。
他相信,董卓绝不会只有这点准备,说不定……
丁辰不禁四下打量,目光最终落在了董卓那略显臃肿的背影上,一双浓眉,蹙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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