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前头传来情报,传女真贝勒阿济格携歼灭赵率教部余威,领骑兵三千,正快马加鞭向蓟州杀来。
蓟州乃是京师门户,万一被女真人攻破,那直至京师城墙脚下,都会无兵可守,不是一座可守可不守的无足轻重的小城。
于是袁崇焕在反复打探,确定阿济格手下确实只有三千骑兵之后,便从自己麾下兵马中,挑选出九千精锐骑兵,由自己亲自统帅,前往拦阻女真先头部队。
姬庆文听到消息时候,也曾主动请缨,想要同袁崇焕一同行动。
可最后换来的只是袁崇焕:“兵贵神速,我军均为骑兵,来去如风。唯恐姬大人麾下团练追赶不上,还请在后掠阵”的拒绝而已。
袁崇焕虽然高傲,不过从关外带来的铁骑果然是颇具战斗力。
他麾下九千骑兵出战不过两个时辰,便打探到了女真阿济格的下落,立即以众凌寡,摆开阵势便全军向阿济格所部扑去。
阿济格刚刚击败名将赵率教,心气正盛,见明军人数虽多,却并未将其放在眼里,自恃自己手下三千骑兵都是八旗精锐,丝毫没有退让,反而率军同数量三倍于己的明军正面对冲。
却不料第一次冲锋,袁崇焕便给气焰汹汹的阿济格上了生动的一课。
只见袁崇焕麾下骑兵仗着人多势众,分成三千一队的三队人马,兵分三路分别攻击阿济格所部正面、左翼、右翼三个方向,仅一个回合便精锐的八旗骑兵击败,并险些将其团团围住。
幸好阿济格也算是心思聪慧,见势不妙,没有继续死冲傻打,而是立即下令拨转马头,原路向西北方遵化城逃遁而去。
袁崇焕见状,知道女真人作战机灵狡猾,唯恐其在退路上设下埋伏,因此也不敢追击,而是收拢人马,等待后续军兵跟上。
就这样,原本信心满满的阿济格,在付出了阵亡八旗精锐三百人的代价之后,终于结束了自己略显鲁莽的试探,回到了已被皇太极暂时设为大本营的遵化城。
皇太极之前几次攻打明朝,走的是东线——也就是锦州、宁远、山海关一线,然而因“关宁锦防线”乃是老督师孙承宗一手打造,又有赵率教、祖大寿、袁崇焕等名将守护,几次攻击都是损失惨重,却没能踏入中原半步。
因此皇太极吸取教训,这次南下,同取得了蒙古人的支持和默认,从辽东向北进入蒙古地界,再攻击京师西北的喜峰口,意图从此处进入中原。
他这一手果然玩得出其不意,乘着明军全部注意力都在辽东的当口,连战连捷,几乎在没有付出什么损失的情况下,便突破长城喜峰口,又攻下了遵化城,可谓是春风得意。
却不料自己这位素来能征惯战的弟弟阿济格,居然会在新胜之时便遭遇大败,虽然损失并不十分大,却是进入关内以来的第一场败仗。
因此皇太极虽然心胸不算狭隘,却也有些愠怒,令阿济格整顿军队闭门思过。
皇太极从来待人宽和,周围兄弟、臣子、将领从没见过他如此发怒,无不低头垂首不敢说话。
唯独他最倚重的谋士范文程另有观点,说道:“阿济格此役虽然败绩,不过探听到袁崇焕已入关勤王的消息,这样的情报,可比区区三百人的损失要来的重要的多。”
皇太极听了心情顿时大好,却又赶紧收起轻敌之心,说道:“袁崇焕难对付得厉害,可要小心应付,不要弄得像当年曹操攻打赤壁一样,非但没有尺寸之功,反而弄得损兵折将。”
女真人开化未久,还看不懂中原《孙子兵法》、《吴子兵法》、《李卫公问对》之类的精妙兵法,因此便常常阅读《三国演义》来学习兵法谋略。
范文程却道:“大汗不必忧虑,满洲以骑兵为主,来去迅速,即便作战不利,也可迅速退出关外,不会伤及元气。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现在已攻下的遵化、喜峰口等几处据点,不能为明军所夺,否则便会被明军堵在关内,到时可就回天乏术了!”
…………
皇太极所害怕的,便是袁崇焕想要极力促成的。
进入蓟州之后,袁崇焕手下将领,无不请求袁督师乘大军新胜、士气正旺之际,立即发动进攻、收复失地。
袁崇焕却力排众议,无论手下武将如何催促,他只一句话:“大军疲惫,宜先守而后攻,暂时驻守蓟州,静观皇太极动向,再作计议。”
说话这句话,袁崇焕起身拂袖便回去休息了。
因将领们都是袁崇焕一手提拔起来的,对这位督师大人素来十分敬畏,即便心有疑惑也不敢上前询问。
可他们知道姬庆文乃是孙承宗的徒弟,同袁大督师有同门之谊,又是客将,袁崇焕或许回给些面子,便撺掇着姬庆文去找袁崇焕问问情况和下一步的打算。
姬庆文初来乍到,也想同这些将领们搞好关系,不愿就这样拒绝他们,便只好硬着头皮跑到袁崇焕的行辕之中讨论战况。
袁崇焕在军中一向是说一不二,见姬庆文求见倒也颇感奇怪,虽并不想见他,却碍着老师孙承宗的面子,便勉强请他进来,问道:“姬大人,我已传军令下去,要各部安心休整,你不去约束属下,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姬庆文支吾了一番,觉得直截了当地询问恐怕会触怒了袁崇焕,便换了个角度,说道:“下官昨天进京时候,遇到过赵率教将军,当时也劝他像袁督师一样,先进城固守再伺机同女真人决战。赵将军却怕自己片刻犹豫,便会招来御史言官的攻谀,因此才不得不冒险……”
“哼!那是他蠢!”姬庆文没想到自己的话说了一半,便会被袁崇焕这样粗暴地打断。
只听袁崇焕继续说道:“这个赵率教,从来都是胆小如鼠。不仅做出过临阵脱逃的事情,现在居然连言官手里那几支秃笔都害怕起来……哼!也不知道孙老师当初看中他哪点,才肯将他收入门下。”
姬庆文这才知道,原来赵率教同自己和袁崇焕一样,也都是孙承宗的门徒,那三人之间,便也是同学的关系。
既然是同学,又是一位已经战死沙场的同学,袁崇焕这样说话,就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然而说话的袁崇焕却没有这份将心比心大的仁德,见姬庆文似乎无话可说,便又冷冷地说道:“姬大人,你要是无话可讲,那就先回去休息吧。女真人来去无踪,搞不好明天就有一场恶战。”
这就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了——刚一见面,话还没说上一句,就已下了逐客令了!
姬庆文却道:“不,我还有话要讲……”
“那就快说罢,说完就可以退下了。”袁崇焕不耐烦地说道。
姬庆文心想:没料到袁崇焕居然这样高傲任性,如果我就这样退走了,那将来在他面前就要矮上一头,这可就难受了……因此今天非要说上几句能够镇服住袁崇焕的话来。
于是他皱着眉头,说道:“下官昨天夜里曾经见过皇上一次,也曾议论过御史言官的事情……”
说到这里,姬庆文有意无意地停顿了下来,偷眼观察了一下袁崇焕的反应。
却见袁崇焕听见“皇上”两个字,也不免紧张起来,追问道:“那皇上是怎么讲的?”
姬庆文听他的思路已被自己的话吸引了过来,便接着说道:“皇上说了,御史言官多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刀笔吏,还将首辅韩旷大人训斥了一顿,说他没有约束好底下这些御史,逼死了赵率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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