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有大部分客人告辞离开了，还有少数人留了下来，很显然，这些人是准备熬夜等待了。
卢建国送走了俞虹的爸妈和两个嫂子，带着俞刚俞勇和那个叫张朋的妹夫回到了自己家中，卢利瞄了几个人一眼，起身说道：“爸，我去那屋睡了，明见。”
“哦，明见。”卢建国当然不知道儿子是真心不愿意和俞家人说话，只以为他是困了，拿起烟卷发给几个人，聊了起来。
卢利走进对面的房间，脱衣上床，刚刚躺下，门就被人推开，却是李冰来了，不但是她，还跟着几个女生，“啊？”龚静羞得叫了一声急忙捂住了脸蛋，李冰也是有点尴尬，这几个同学都是不准备回家的，但天色渐晚，她们都有些困了、累了，想找个地方睡觉休息，李冰就带她们到这里，不料他居然早了一步？
“你们……想干什么？”卢利怪叫一声，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胸膛：“你们可别乱来啊，我……我喊人了！”
“呸！”龚静梁艳几个被他弄得发窘，李冰却啐了他一口：“你快点出去，我们女孩子要睡觉。”
“一起一起，我们一起睡，哎呦！”李冰恶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快点，我们在外面等你。”
卢利没办法，只得起床穿衣，委委屈屈的把房间让给了姑娘们，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瞪了李冰一眼，姑娘却更加凶恶的瞪了回来，卢利秒怂，乖乖的走开了。
几个女生叽叽咕咕的一阵笑，冲进房中，关好门，拉上窗帘，然后脱衣上床。这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原本是俞虹家刷浆之前的家具，挪到这里来的，后来买了新家具，这里便成了客房。床的宽度不够，几个丫头就横着躺下去，好在不是为了睡觉，只是为了休息一会儿，外加女孩子们说点悄悄话而已，也不必要求那么多了。
“我听说，这个小院里的房子，都给他买下来了？小冰，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冰侧躺着，说道：“事先谁都不知道，他自己就做决定了，哦，我妈妈知道，不过那是他做出决定之后——我妈妈和卢叔叔说，小小这个人的主意够正的！”
“嗯，还真是那么回事，”梁艳说道：“我听老师们说，他给老师们买的电视机，也都是他自己拿主意的，好家伙，二十多台啊。我计算了一下，30多万！”
“怎么可能？”
“哦，是我算错了，”梁艳傻乎乎的一笑：“不是这二十多台，而是总数200台，一共是30多万，呵呵……”
“郑老师真是瞎了眼，找你做数学课代表。”龚静嘲讽的说道。
“你说什么？”梁艳大怒，伸手就胳肢她，片刻的功夫，两个姑娘就嬉笑着厮打成了一团。
笑闹了一会儿，龚静拢一拢耳边的头发，问道：“小冰，你妈和卢叔叔结婚，你和他就成兄妹了吧？”
“谁和他是兄妹，他得管我叫姐姐呢！”李冰骄傲得脖子都梗起来了，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吧？他比我还小几个月呢！”
龚静笑笑，问道：“那，你们俩商量过了吗，他们结婚之后，你们改口不改口？”
李冰楞了一下：“这个，还真没说过，我也还不知道呢。回头得问问他的意见。”
龚静点点头，左右看看，说道：“看见了吗，什么什么都得是小小拿主意，还想让人家叫你姐姐？”
这句话又引发了一场争端，几个丫头再度嬉闹起来；过了片刻，龚静忽然贴近李冰的耳朵，低声说道：“哎，问你个事，都说你和小小是一对儿，是不是真的？”
李冰脸色羞红：“你……胡说什么呢？根本没有！”
龚静眼珠一转，点了点头：“这样啊……”
李冰敏感的发现有点不对劲，却见龚静仰天躺好，双手枕在脑后，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卢利被女生们从房间中赶了出去，又走回到对面房中，俞刚俞勇哥俩正在陪卢建国说话，态度很是亲密的样子，那个叫张朋的妹夫则坐在一边，闷头抽烟，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似的。
“小小，你不是睡了吗？”卢建国看见儿子进来，疑惑的问道。
“那帮女生进去了，把我哄出来了。”
卢建国噗嗤一笑：“那正好，过来和两个……，应该叫舅舅吧？和两个舅舅说说话。”
卢利白了老爸一眼，您可真是好心人，第一次见面，就给我找了两个舅舅？
俞刚笑呵呵的站起，向卢利伸出了手：“是卢利同学吧？我听说过你，哦，是听韦处长说起过你的名字的。”
韦处长就是指韦明，因为红白机机壳的事情，曾经和张诚和安雄来过一次，“哦，是吗？”
“是呢，我和老韦是技校同学。”俞刚介绍了一下，说道：“我是在一日化，，也算是一轻口儿，听他提起过你。可真是了不起啊，建国，你们小子的名字，在整个系统里都传遍了，好家伙的！”
卢建国得意的一笑，卢利却面无表情，这类话他听得太多了，但别人说起，他总还会客套几句，俞家哥俩嘛，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在卢利的心中，把家人看得最重，同样的，对那些不懂亲情的人，他是发自骨子里的憎恨和厌恶——一个人连对自己的妹妹都没有丝毫亲情的表现，他对其他人又怎么会有任何情分？
“那个，爸爸，您……和我来一下，我和您有几句话说。”
“哦，”卢建国没有多想，跟着儿子到了外面：“干嘛呀，还非得出来说？”
“爸爸，您少和那哥俩多呆，他们当初怎么对俞老师的您不知道吗？”
卢建国吓一跳，急忙说道：“你小点声，你不怕给人家听见？”
“听见怕什么？他们做的出来，我连说说都不行了？”
卢建国更紧张了，回头看看，果然，那兄弟两个显然已经听见了，脸上变颜变色的，“小小，他们是小虹的哥哥，她都没生气，你凭什么生气？”
“俞老师不生气，那是因为她和您一样，都是最善良的厚道人，看见一家人过来，立刻开心的什么都忘记了；我可不是！至于是我凭什么生气？我只是看不惯，怎么，不行啊？”卢利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闷气，厉声说道：“当初俞老师带着小冰回家，他们几乎连门都不让那娘俩进，这是当哥哥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要不是李冰的小姨，她们娘俩就得在路边过夜了！”
“不是，小小，你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您不就是想说，这不是那哥俩，而是那两个嫂子的主意，是不是？放屁！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站着尿尿的？任由自己的媳妇欺负自己妹妹，在旁边连个屁都不敢放，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家里的房子？一对败类！”
“…………”
夜色深沉，院中一片安静，卢利突然噗嗤一笑：“真棒，真棒！我这么骂街，那对孙子居然还能在屋里坐得住？我真佩服俞老师的爸妈，是怎么把这一对唾面自干的败类生出来的！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哈哈！”
卢建国气坏了，扬手要打，但看着孩子那双明亮如启明星般的眸子，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算了，小小，你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了，行不行？你喊了一通，你是痛快了，你怎么就不为小虹想想？你真的想把她家里人都赶走，让她以后连个说话、依靠的人都没有？”
卢利闷哼一声，有心想说，这样的依靠，不要也罢！但他能狠得下心来，俞虹是怎么也不会的，她是个温和善良的妇人，心中只会念着别人的好，那些人对她的伤害，可能在她自己的心里，还会给他们找借口解释呢！
想到这里，卢利有点灰心，更多的却是慰藉，他知道，爸爸和俞虹的脾气是差不多的，都想着与人为善，他当然不以为然，但也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算了，爸爸，你回去吧，我出去转转。”
“你……”卢建国想叫住他，望着孩子的背影，却没有发出声音。
卢利走出小院，向前走了几步，探头在隔壁小院看看，新房中依旧亮着灯，却没有什么声音，他懒得多想，走出胡同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双手叉腰，长长的喘息了几声，然后摆动双臂，慢慢的跑了起来；从辽宁路跑到滨江道然后一路跑到海河，顺着铁桥过了河，顺着河沿，直奔东方，一路狂奔而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仿佛身体中有一股怒意充盈不散，非得借助身体的疲劳和痛苦才能发泄出来，就如同上一次在香江，他故意挑衅徐强，结果被人打得满身是伤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黑暗的夜色中，甚至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来了，只觉得双腿酸痛难忍胸膛剧烈起伏着，几步走到河边，看着已经结了冰的海河，突然放声长啸！
卢利知道，他可能是真的有病了，这次到香江，真的得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卢利愕然回头，竟是李冰：“你……？”
“我骑车来的，哎，你跑的真快，我骑车都快追不上你了。”李冰站在他身边，昏暗的灯光下，眼睛里仿佛孕育着一汪春水，满溢柔情：“喊出来了，不生气了？”
“生气？他们也配？”卢利冷漠的一笑：“我只是有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果我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疼他、爱他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他？”
“可能是因为穷吧？”李冰讷讷的说道：“如果都像咱家似的，有自己的小院，根本不愁房子，更不愁吃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穷**计、富长良心，是不是？不对，穷只是环境，良心却不是环境可以改变的。你可以为了解决吃饭的问题，暂时忘记了良心，但这不代表你为了解决吃饭的问题，可以不要良心，甚至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照你这么说，如果你穷到即将饿死了，也不会伤害别人？”
“是的。”卢利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即便饿死，也绝不会背弃我的良心！”
李冰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呆呆的注视良久，忽然笑着摇摇头：“我不信，你现在有钱，根本不会考虑会被饿死的问题，自然能这么说。”
“你是想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吧？那你就太不了解我这个人了。”卢利讷讷的说道：“小冰，你且等着看吧。我这个人有一大堆的缺点，但优点也有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绝不会伤害别人！”
李冰沉默了一下，哈的一声怪叫：“你撒谎，我听你说过，你在泥轰那边的事情，你……好像是弄了一个什么专利……”
“你快别说了，回头让人家听见了笑话你！那叫商业操作，懂不懂？”卢利不屑一顾的说道：“等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山内溥，你们俩认识一下，你问问他，红白机专利的事情，算不算对他的伤害？”
李冰还想再说，卢利身体颤抖了一下：“冷了，我们回去吧。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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