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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恶之善(上)(1 / 1)

拦在徐焰二人身前总共有七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持有一件武器,但并非是来自于正规军武的兵器,而是出自于市井农家如锄头、柴刀、铁耙,甚至还有一位看着约莫已经年过花甲之年的老者,则是持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锯。

但毫无疑问他们此刻看起来都面目狰狞模样凶狠,似乎也并非是第一次出来做这等拦路抢劫的勾当。

徐焰与谷雪青刚刚才从路边的两块石头上坐下,甚至在取出水袋后,都没来得及喝上两口清水解解渴,然后就见到在这七人中的为首之人,往前踏了一步,对他们俩冷声喝道:“此路是我等而开,就连你们屁股底下坐着的这两块石头,也是我等从山那边花费大量的力气才搬到这里给你歇息所用,所以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就把你们身上的钱财都留下感激我等,要不然,你们今天别想再从这里离开。”

徐焰听到对方这段话后,不禁与谷雪青对视了一眼,见后者只是投来一个我是小女子的无赖表情,不禁让他苦笑着直摇头。

没有理会这名明显是来自于乡野田间的庄稼汉子的恐吓,徐焰自顾自先喝了口水,然后顺带抹去了残留在嘴角的水渍,这才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回道:“不敢欺瞒诸位好汉,我姐弟俩实乃与你们一样都是出生于贫寒人家,这趟北行,本是为了去郡城求学,身上不过就带了几十文的过路钱,这钱本是我姐弟俩为了在中途留宿与添加吃食时所用,若是都交由了你们,那我们可就走不到郡城了,因此在下斗胆请诸位好汉,放我们姐弟俩一条生路。”

这名汉子闻言,哪里肯顺徐焰的意,当即冷冷说道:“休想,既然你今日坐了我等搬来的石头,且又落入到了我的手中,若不留下那些银钱,别想再从这里过去。”

徐焰听到这里,忍不住颓然叹气一声,开口问道:“真就没的商量了?”

这名男子不予作答,双眼间更是微微眯眼,他提了提手中的柴刀,冷哼一声,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徐焰见他如此,心中的耐心也是渐渐失去,他抬头扫了一眼在此人身后的其余六名汉子,发现他们皆是虎视眈眈紧盯着自己,便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他疑惑问道:“我观诸位好汉手上持有的都是些寻常可见的农具,想必你们应该乃是来自于附近某村庄的农户,既然你们都四肢健全,有着下地进山的本事,哪怕日子过的再清贫一些,也不至于去学那些亡命之徒来做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吧?”

听到眼前这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如此说话,这些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庄稼汉子,脸上皆是不屑一顾,唯有那名手持铁锯的老者在犹豫片刻后,主动开口回道:“年轻人,你不过还只是一名读书都没读过几年的穷苦书生,只会提笔论道德,老朽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估计在家里也是半点力气活都不曾干过的人,又岂能了解我们这些人的生活之无常?况且,若生活都能如你们这些读书人想的这般顺水顺风,那的确我们只需要守着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倒也怡然自得了,可我们的苦你是不会懂的,如非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又有谁愿意来做这种劫持过往路人钱财的下等勾当?”

徐焰听闻后,顿了顿语气,脸色渐冷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生活中所要面临到的遭遇,但无论如何,源于你们自己的苦楚,不是应该就由你们来自己承担么,和我们这些过路行人又有何关系?而且我若是把身上的钱财都给了你们,那我和我的姐姐接下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老人听到这里,不免悠悠叹了口气,在场的人员当中,毫无疑问就属他的年纪最大,自然而然阅历也就最深。

如徐焰口中所说的这些是非道理,他完全都懂,可相比起他心中接下来这件事关于整个村子人的性命的糟心事,他却不得不选择去牺牲如徐焰这样的过路人的利息,来填补他内心中所认为的道德与大义。

不过不等这名老者再开口解释什么,在队伍中面相最为年轻的一名男子此刻便已站出身来,并缓步走向了徐焰,他冷声说道:“老张头,莫要再与这后生讲那些无用的废话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够你去讲这些仁义道德,若在明日前还凑不到足够的银两,你当真要亲眼看着她被那帮畜牲掳走么?既然这后生如此不知好歹,那就让我来解决了他,反正在他死后,他身上的所有银钱也不会凭空消失,迟早都是我们的。”

老者听到是此人开口,脸色便已大惊,张口喊道,“张虎,休要真的……”

然而,“伤人”二字尚且来不及从他的口中道出,张虎手中的斧头便已是狠狠劈向了徐焰。

正是全部出身于附近张家村的众人,眼见到这一幕,无疑都有些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出来打劫路上的行人,的确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在这短短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但无一例外,在前面的所有行动中,他们都未对过路的行人真正动手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本身乃是农户,并非是如丹侠宗的那些亡命之徒一样,能毫不顾忌就对过往的行人痛下杀手。他们之所以要装出一副凶狠模样,无非也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过往的路人,若是运气好碰上一些胆小怕事之人,面对他们这种装腔作势的恐吓时,自然就把能掏的全都给掏出来了。

当然了,他们在达到自身的目的后,也会就此放任那些被打劫了的人安然离去,甚至还会提醒几句那些“识相“的人,从这里离开再北上大约十里路后,一定要从右侧的分岔路上转向官道,不然若是再继续深入到那片闹鬼的丹侠山,那即便能从他们这里活着过去,也绝对逃不过山里的恶鬼来索命。

而自打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开始打劫后,其中有一点倒是不得不提,那就是他们在挑选打劫的对象时,十分的讲究。

比如像那种以修行者打扮的过路人,他们便不会现身;再者就是那种衣着显贵,且身边跟着大量护卫的人,他们也不会贸然出手,因为在以下两种情况下,他们上去都只会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因此,在大多情况下,他们打劫的对象,基本都放在了如现在的徐焰与谷雪青两人一样,看起来本是十分普通的人身上,虽说多半都油水甚少,但也可以积少成多,况且他们在这一个多月忙活下来,距离那最终的目标也不算太远了。

只不过有些严峻的是,明天就是那件事最后的截止时间,若是他们还无法凑过五百两白银,那结局便将……

“砰”一声!

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斧头砍入身体后的声音,反而像是木锤打在了人身体上所发出的声音。

然后,第一次来这条路上打劫、但手上已有过人命黑历史的张虎,直接就被徐焰这一拳给打飞了出去,并且是像炮仗一般直接倒飞出去十数丈,等到落地后,他便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焰对此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接住了被甩飞到半空上,但此时已经掉落下来的小短斧。

张家村众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呆若木鸡,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生,竟可以一拳就打死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青年壮汉。

一盏茶的时间后,其中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徐焰,犹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你竟敢行凶杀人?”

徐焰听到这句话,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由变得更加冰冷,直言回道:“怎么,难道我该站在原地被他用斧子活活劈死么?”

“你……”

这名男子哑口无言,但随后便又强词夺理说道:“你这书生,简直枉读圣人书,张虎不过只是一介平民,顶多也就是手持短斧吓吓你,又岂会真如你这般痛下杀手!”

虽说大周有规定,修行者不可对市井凡人滥杀无辜,但对于眼前这种是非不分,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判断是非对错的刁民,徐焰并不觉得杀掉他们会有多大的负担,再者说,张虎刚刚所暴露出来的杀意本是货真价实,根本就没有丝毫留手。

如非徐焰察觉到对方乃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他也不至于就这般干脆利落、一拳打死了对方。

徐焰不想与眼前这种人争论这种是非对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者说,彼此间现在早就已是到了彻底撕破脸皮的程度,他并不介意自己再将他们这些杂碎全部收拾干净。

感受到徐焰的身上杀气几近满溢,坐在一旁围观的谷雪青终于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并对其传音劝阻说道:“小师弟,切莫再杀这些普通人了,他们的确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余下这些人,并非是都如张虎那样的恶徒,就由着他们各自离去吧。”

徐焰听到对方的传音后,本是已经准备抬脚上前去杀光他们的动作,骤然一停,但语气却是无比冰冷回道:“这些刁民在此地聚众打劫时日已久,若我今日不除掉他们,他们日后依旧还会这般为非作歹。与其留着他们继续祸害路人,不如就让我早绝后患,彻底断了他们的歹毒心思。”

谷雪青听闻后,苦笑不已,此刻在徐焰身上展露出来的冷酷性情,绝对是她从未见识过的,但她也确实无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毫无抵抗之力的百姓,惨死在自己面前。毕竟她自己的出身,何尝不是与他们如出一辙?虽说现在的她,已经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但源自于她心底里的良知与同情,都让她忍不住想要救一救他们的性命。

谷雪青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小师弟先别急着动手,不如就让我来问问他们到底为何要这么做,若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对别人行凶作恶,那到时小师弟想要杀他们我绝不阻拦,甚至不用你出手,我便亲手解决了他们,如何?”

徐焰见她这么说,脸色依旧非常的淡漠,但总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随即便将手中的斧子丢到了路边。

见眼前的书生丢掉了斧子,来自于张家村的六人,皆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们在刚刚那一刹那间,竟是在对方身上,都感觉到了一股让他们完全不敢动弹的恐怖气息,仿佛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羊羔一般。

徐焰丢完斧子后,就不再理会眼前这六人,直接侧身将位置让开给了谷雪青,随之更是又坐回到路边的石头上,然后从储物囊里中取出干粮,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然而,见到他如变戏法般变出东西在吃,人群中年迈的老张头,终于是翻然醒悟过来,原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生,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山上人”。

不等他们说话,跟在这名书生背后以其姐姐自称的谷雪青,便又走到了他们的身前,然后她开门见山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是普通人,之所以要假扮成现在这样,原本只是想图个方便,不曾想,倒是又被你们给冷眼盯上了,呵,看来要在世间行走,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但事情既然到了当下这个地步,有些事情我就必须要搞清楚,不然你们今天谁都别想再活着离开。”

谷雪青不给他们任何辩驳与思考的时间,便又接着问道:“我问你们,为何你们这些农户放着好好的平静日子不过,却要出来做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虽然之前我已经从你们的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但接下来你们若无法给我一个更加满意的答案,那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老张头相对细心发现了真相外,其它五人实则都还没有发现眼前的二人就是修行者,因此对于这名女子口中的非普通人,他们依旧不以为意,甚至其中一人还想再顶嘴回去。

不过最终,还是被一旁的老张头见机行事,率先一步抢过话语回道:“不敢欺瞒两位山上来的神仙,我等做眼下这种勾当,实在是出于逼不得已,但老朽可以对天发誓,在二位到来之前,我等绝不曾害过任何一条过往路人的性命,那死去的张虎,本是第一次跟随我等前来做这种龌龊事,原本老朽并不打算带上他,因为清楚他的性子乃是十分的急躁,极其容易出事,现在想来,确实是老朽一时心软所犯下的错,最终才害死了他。”

谷雪青并不想听对方这些多余的解释,便语气冰冷回道:“你要搞清楚,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闲情,去听你唠叨这些琐碎之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们出来拦路打劫的真正原因,否则,你们就把脑袋全部留下。”

老张头听闻后苦笑不已,叹了口气直言回道:“这件事情的起源,还要追溯到我张家村里的一位姑娘,为了给我们村的村长治疗顽疾,她于三年前不得已向景宁镇里的大户人家罗家,借助了一笔数量不小的银两用以购买药材,但如今还钱的期限却在一个多月前就过了,可我们张家村所有人家的银钱加起来,都还远远还不上那笔银钱,因此,罗家便派人来我张家村强行要掳走那名姑娘作为抵债,那姑娘本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名大夫,且不说她这些年来一直劳心劳力救治着我们的村长,同时对于我们整个张家村的人来说,她也有着救命之恩,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罗家的掳了去?故而在无奈之下,我等便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做眼下这种勾当,只为能早日凑足那笔银钱还了那罗家,而明日就是罗家人给我们制定的最后期限,若是再还不上钱,他们可就真要强行把人掳走了。”

谷雪青听到是这么个说法,心中不禁勃然大怒,当即呵斥说道:“难道你们张家村的人是人,这些过往的行人就不是人?”

老张头无言以对,只是痛心疾首回道:“可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而且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只打着图人钱财,绝不害人的心思来做这件事,哪能想到这张虎竟会真的为了这点钱财便失了理智,对这位公子痛下杀手。”

谷雪青气的浑身发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随之才又转头对身后的徐焰说道:“小师弟,看来你是对的,留下这些人,以后也只会加害更多的无辜人。”

她收回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这六名来自于张家村的普通农户,杀气皱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去死好了!”

话音刚落,谷雪青便取出了那柄被自己收入到储物囊里的佩剑,然后御剑而起,这一刻,她只想要将眼前的六人悉数斩杀于此。而对面的六人,眼看到对方竟可以控制着飞剑隔空杀人,无疑已是被对方这神仙般的手段给惊得失了魂,皆是忍不住向后方踉跄退去。

然而,飞剑的速度,又岂是他们的脚步能够比拟?

一道剑光从空中一闪而逝,眨眼将近。

看着剑光的飞行轨迹,谷雪青的首杀之人,显然便是眼前这名为老不尊的老者,不过就在飞剑马上就要刺穿这名老者的后背时,飞剑却又忽然间戛然而止。

谷雪青一脸不解望向身后的徐焰,开口问道:“小师弟为何阻我?”

正是在最后关头阻止下了谷雪青的徐焰,没有正面选择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对眼前这名被自己救下的老人开口说道:“带我去你们的村子里看看,如果被我发现在你所说的言语中,存在着半句假话,那张家村以后就不必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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