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太过迅速,即便是那些正在防御前方轻骑的精锐战士,都是在长矛落地的声响之后,才回头发现了身后的惨状,这样的变化随着一人的惊叫让这些精锐战士都措手不及。
作为主将的护卫队,虽然并不是亲卫,可相应的规定却是一样的,若是亲卫死去而主将存活,便会有各样的好处,不仅是对于自己,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家属会有颇多的福利,可若是主将死去而亲卫存活,按照军规是要直接处死的。
这样的要求正是为了确保这些亲卫全力以赴,保证主将的安全,毕竟,对于一支队伍来说,主将的作用不仅仅是指挥,更重要的是一种士气的支撑,若是大将在前,不退分毫,士兵还有效死用命的对象,可一旦主将死亡,整个队伍就此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了这些精锐战士的战斗意志,还没等他们从慌乱之中恢复,前方那些骑兵却早就看到这一幕的发生,马上开始了自己的冲锋,虽然没了箭矢,可手中木枪、弯刀却都已经握在手中,开始了坚定的冲击。
很多时候,精锐战士若是用的好的话,的确是可以起到以一当十的作用,甚至可能因为一支小而精的队伍,直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就算是一些将领,也往往会将精锐战士的作用扩大,认为其可以创造某种奇迹。
可实际上他们忘了,这些战士同样是人,而不是钢铁铸就的猛兽,若是用的好,自然威力不小,可若是连士气都没有办法维持,他们赖以成名的战技,恐怕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更不要说起什么作用。
就好像此时,面对回营之后便是一死的结果,他们现在想的就要复杂的多,大多数人还在为自己莫测的前途而担忧,聪明些的,已经开始准备逃离,保留自己的一条性命,当然也有那些被宗教洗脑的家伙,准备狂热的和对方骑兵死拼。
没有了一个完整的指挥和意志之后,各自思考的东西也就各不相同,之前紧密的队形,随着不同应对很快便发生了变化,没有了同心协力的团结一心,以步对骑也就再没了希望。
除了三人因为弓弩发射而中箭,直到冲到近前,便再没了其他抵挡措施,全力催动战马带起的气势,根本就不是这些步兵依靠刀剑能够抵挡的,转眼间,整个队形便一触即溃,与此同时还有二十余人在轻骑的攻击之下倒地。
失去了队形的保护之后,再怎么精锐的队伍,也不可能抵挡住骑兵的攻击,更何况没了战意之后,已经有小半开始向着周围逃窜,而且迅速引发了联锁反应,剩余的护卫也纷纷逃窜,除了不到十名战士还在负隅顽抗,其他人逃跑的模样,并不会比那些普通兵士更从容,甚至有人也扔掉了沉重且碍事的盾牌,就只是为了跑的更快一些。
迅速将那些抵挡的对手干掉之后,远处已经能够听到王虎所在的位置,开始高声大喝:“主将死了,你们主将死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骑兵统领张琪,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身旁的护卫笑道:“这定然是杨素他们的主意,不过效果应该不错。”
作为后起之秀,张琪平时并不多话,可他的能力却并不比其他人弱,他的判断相当对,随着呼喊的声音响起,很多黄天教徒本能的转头看向身后,那里曾经的将军已经倒地,周围更是已经死尸遍地,再没了之前熟悉的身影。
很多人马上便相信了大半,想到作为黄天代表的大贤良师和教团代表的黄天将军都已经死亡,被压在心底却并没有消散的,对于黄天神明的质疑,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了出来。
对于这片大地之上的子民,他们对于宗教的抵抗能力并不强,往往一个简单而俗套的手段,便可以收拢起大量的信徒,进而出现各种啼笑皆非的后果,可骨子里,那种对于神明的质疑,却存在于绝大多数人的脑海之中,即便是再怎么洗脑,那种怀疑也极难消除。
若是顺风顺水,一切和自己预想的一般,那自然会越发虔诚的信仰,可一旦出现偏差,他们并不会去努力改变,而是会在第一时间发出质疑,之前依靠信仰聚拢起来的团结,马上便开始显现出分崩离析的状态。
虽然整个队伍依然保持着队形,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整个军阵表现出的气势,在不断的衰减跌落,站在前排的战士眼中,已经流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显然不知道自己该为何而战了。
张琪看着身后已经气喘吁吁的部属,还有后方刚刚完成战斗的另一支轻骑,在全力靠过来,可速度已经不断太快,他却并没有就此停步的意思,虽然形势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可只要对方这两个队形没有崩溃,随时可能会出现反复。
他转身对着麾下笑道:“好了,大家加把劲儿,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再好好休息,这两个方阵放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笑起来,有人打趣道:“老大都还没休息,我们可不能休息了,不然他可要给我们多加训练任务了。”想到这些时日,他们经历的不断训练的经历,很多人脸上都是露出难忘神情,实在是太辛劳了。
想到王虎正在看着他们的表现,这些骑兵马上焕发起战力,倒是让张琪轻笑起来,随着身后骑兵凑了上来,近二百名骑兵重新组成了一个阵型,开始向着前方冲去。
随着对方主将死亡的情况被所有人了解,王虎开始带领身后的兵士,大步向前行进,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和刚才那般,为了追求前进的速度疯狂前冲,反而在各级士官的调整之下,组成了一个一排二百余人,足足四排的奇怪队形。
远远看上去,甚至比前方三千人的大阵型还要更宽,刚刚经历了一番血战的兵士,正是气势最为旺盛之事,沾染着鲜血的兵器和铠甲,配合身后一地死尸的惨烈背景,越发衬托起他们的强大。
王虎站在最前方,手中长戟早就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之中损坏,他手中拿着的,还是随手从地上捡起的一把木柄大刀,并不算好的刃口,此刻也已经有了轻微的卷刃,却并不影响血染全身的王虎,让人感受他那勃勃的杀气。
杀气这等东西,对于那些修炼气息的修士来说可能真实不虚,可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却根本没有太多感觉,更何况,可有以少胜多的战绩在前,一矛击杀自家主将在后,这样的表现,早就已经在这些黄天教徒心中,印下了一个强悍的印象。
在这等六神无主的状态下,眼看着这些强大战士,就这般一点点的向着自己走过来,尤其是那越来越整齐的步伐,甚至让地面都有些轻微颤动,那等震撼便格外的强烈。
在行进的过程中,王虎突然大喝道:“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大喝之声响遍全场,让所有人都清楚听到,看到这个杀神竟然还有如此嗓门,对面本就散乱的阵型再次松散起来。
看到这一幕,沈冲马上意识到其中的深意,立刻跟着喝道:“杀!”,这等简单的口号,他周围的兵士马上便被引导,同时发出了一声喊杀声,随着第二声响起,等到第三声时,所有兵士都是同时大喊,声震四野的一声大喝杀,更是杀机凛然。
本就已经没有战意的黄天教徒还来不及消化这等威慑,身后便已经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张琪做的更加过分,明明只有不到两百人,可他却摆出了一个只有两排,却足有七十余骑宽的队形。
他也同样并不催动战马,却尽量让队形保持整齐划一,在这样的前进中,马蹄拍打地面带来的闷声,同样从身后不断传来,这等前后遭受夹攻的假相,让黄天教徒承受的压力越发强烈起来。
惶惶之间,就连那些下层头目也已经不知所措,任由队伍之中的恐惧不断发酵,还没有坚持五十息,这些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黄天教徒便彻底支撑不住,随着一人恐惧的高叫一声,似乎是一声号角一般,之前还勉强保持着队形的兵士们,就这般一下子散掉了。
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太过迅速,就好像是那些建立在沙滩之上的城堡一般,看上去颇为强悍,可不过是一道水浪拍来,那座城堡便轰然倒塌,等到水浪回落,原地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城堡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看着那些漫山遍野的逃离的教徒,不管是沈冲还是张琪,都是松了口气,紧跟着便有些可惜,这些可都是一个个战功,若是收拢起来,不管是拿他们的脑袋去换官职,还是收编他们,都是对自己有着极大好处的事情。
可经过了之前的一番战斗之后,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其实都已经极为劳累了,虽然不是不能再战,可也已经快到极限了,这个时候看着那些四散逃离的兵士,他们也不敢轻易的上前阻拦,虽然已经没了阵型,可那等逃离求生的渴望,会将所有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敌人彻底击毁,若是平白承受这样的损失,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若是有足够的骑兵,在他们的身后不断驱赶,等跑出去三五里之后,这些没了战意,又没了组织的散兵游勇,便彻底没了抵抗的能力了,到时候只需要稍作驱赶和招降,这些连逃脱目标都没有的家伙们,便只能乖乖投降。
只可惜,王虎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条件,这也是为什么,骑兵会被如此重视的原因,步兵在对战过程中,虽然可以击败对手,甚至就连成建制的骑兵都可以击退,可若是对方机敏,稍有损失便迅速撤离,缺少机动能力的步兵,便无法扩大杀伤,只能任由对方快速离去。
虽然有这样的遗憾,可对于王虎他们来说,还是可以确定,一场大胜是少不了的了,很多人都是欢呼起来,这也算是他们成建制一来,第一次和相对正规的队伍进行战斗,进而取得的大胜。
刚开始时他们还有些心惊,在对方队形之中突进的时候,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可在击溃了对方的一支之后,对方的表现便越来越不堪,看到眼前这一幕逃窜模样,很多人都已经忍不住笑起来,那是胜利者的喜悦。
杨素有些可惜的说道:“如果我们能有一支八百人,不,五百人的骑兵,我就有信心,将这敌人的半数抓住,怎么后方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若是能及时前来的话,应该就不会让这份功劳平白跑掉。”
的确,之前的战斗虽然颇为迅速,可双方展开阵势,到最后的彼此厮杀,还是用了大半个时辰,按理说,身后董正的骑兵距离他们并不远,要来的话早就已经来了,有那等装备的骑兵出现,他们最后根本就不需要兵行险着,去吓唬对方,直接就能借助实力将对方击溃。
若是对方并没有崩溃,双方一旦开战,他们的伤亡定然会迅速增加,毕竟,体力不足的问题,一旦开始战斗之后,便会表现的极为明显,生死搏杀过程中,有时候一息之间便能决定彼此的生死,怎会容许体力不足导致的缓慢,失败倒不至于,对方已经没有了战斗意志,惨胜是最大的可能,想到己方被打残的惨状,便让人不忍去想。
对于这样的疑问,王虎笑笑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沈冲冷冷的说道:“别的势力是怎么想的我不好说,可身后的想法是什么,难道你就不知道吗?而且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吧。”
话音未落,身后便已经响起了马蹄之声,就算是沈冲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的配合,王虎笑着说道:“沈冲啊,下次说话可要注意一些,这般神准可要 多说别人,莫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众人都是笑起来,可相较于刚才的开怀大笑,却没了那份热烈,看着快速靠近的精锐骑兵,很多人的神情都变的颇为奇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其中却并没有太多亲密,反而透着一种疏离和冷漠。
看到现场的惨状,为首的董正神情一顿,却还是纵马来到王虎面前,对着身后的董家昌他们一挥手,让他们继续向前追击敌人,自己却翻身下马,看到王虎袒露肩膀,血染全身的模样,他竟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王虎的身上。
感受着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董正沉痛的说道:“王将军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家昌他们吧,你们还是好好休整一番,放心,你们的功劳定然是会放在第一位的。”
看着那些骑兵,威风凛凛的追向那些已经完全没了战斗意志的黄天教徒,站在王虎身后的几名队长,都是颇为的不忿,这等明目张胆的抢夺战功的行径,实在是让人极为痛恨,要知道,自己将这些敌人击溃,这些功劳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可现在听对方的口气,分明就是要分润掉其中的大部分。
王虎表现的却颇为平静,行礼谢道:“有劳家主亲自前来救援,实在是我等能力有限,还没有感谢家主的救命之恩,又怎敢争抢这些功劳,只是连番战斗之下,我这些部下的确是需要休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劳烦家主操心了。”
董正对于他的态度颇为满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然,这本就是应该的,不要放在心上,之后的战利品我会让你们先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王虎笑了笑,没有说话,还不等董正继续,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声音,远远的能够看到,一阵烟尘突然从前方两个方向冲了出来,却并没有向着这个战斗中心的位置冲来,而是向着那些四散的黄天教徒冲去。
看到这一幕,董正忍不住骂了一句,对王虎说道:“这些该死的家伙,倒是会找时机,就知道来抢我的战功,简直就是混蛋。”
说完这话他便感觉不对,感受着周围看向自己的怪异表情,董正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管是表面上再怎么作态,可各自心中都是颇为清楚,其实董正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差别。
不想在这里继续承受前锋营看过来的目光,董正随口说了几句,便带着自己的亲卫迅速向前,追着前方的本阵兵马而去,看到他离去的身影,沈冲神情阴沉间,忍不住啐了一口,就算是杨素也颇为不满。
王虎摆手制止沈冲,不让他将要说出的话讲出,淡淡的说道:“这些话不同多说,大家心里都是明白,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需要争这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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