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和朱幻把丁当送到了学堂,之后,朱幻往染坊去了,我则忧心忡忡地往回走。谁知,就要到家的时候,两串带血的脚印突然映入我的眼帘,它们由旁边的岔路而来,然后一直延伸进我们的小院。看脚印的大小,我料到这是小翼留下的,于是,赶紧往家跑。
刚一进门,我便瞧见了蹲坐在院中的小翼,他一见是我,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我走了过来。但见小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满地的血脚印,我赶紧迎了上去,心疼地说道:“小翼,你的脚?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我马上就来。”说罢,我慌忙起身,进屋拿草药去了。
我先用清水帮小翼洗了一下伤口,然后为他涂上了止血的草药,后又用棉布把伤口给一一包扎好了。
“主人,师公他,他……”给小翼处理好脚伤后,他终于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话了。
“师父他怎么了?”但见小翼满脸的悲伤和绝望,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公他三年前便已仙逝了!”小翼低声说道。
“师父他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轰”的一下震住了,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泪水也一下子涌了出来。师父他待我恩重如山,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他的离去怎不叫我悲上心头。我们修道之人,虽早已看透生死,但一旦涉及至亲,往往也不能免俗。
“主人,你要节哀呀!”小翼见我悲伤不已,慌忙劝道,“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莫捉摸吧。”
“没有用的,莫捉摸今晚便会夺走我的魂魄。”我绝望地说。
“主人,虽然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就是死我也要陪你一起死。”小翼含着泪说道。
听了小翼的话,我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小翼,你的修为得来不易,千万不要做傻事,况且丁当还小,如果我们都死了,谁来照顾她?我知道今晚自己必死无疑,但你不是,我求你替我活下来,和朱幻一起把丁当抚养成人。今晚,我会留下肉身,悄无声息地跟着恶魔离开,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早只需告诉朱幻和丁当,说我是急病骤死即可。我求你了小翼,你一定要帮帮我。”
听我说罢,小翼沉思了片刻,接着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随着一股青烟,化作了人形。
他快步走到我的近前,满脸忧伤地说道:“主人,一直以来,你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无以为报。今晚你要走了,请受我一拜。”说罢,他便要下跪,我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坦言道:“是我该谢谢小翼才对,这些年来,你帮了我很多,而且以后还要替我看着丁当。”
“我知道丁当是主人唯一的血脉,我答应你,在丁当有生之年,我一定陪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小翼强忍着眼泪说道。
“谢谢你!小翼,”我感激地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交代好身后事,我突然觉得很轻松。对于饱受相思之苦的我来说,能脱离肉身,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不幸的是,之后却要坠入恶魔之手,任其鱼肉。不知道我前世做了怎样的错事,今世偿还不尽,死后还要遭受如此惩罚。
“小翼,你的脚还疼吗?”我知道小翼的自愈能力很强,普通外伤只要一刻钟,便能痊愈,于是,不禁问道。
“主人不用担心,这些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已经全好了。”小翼皱着眉头说道,说着,他还拆下了包在手上的棉布,我一看果真是好了。方才小翼的血一直往外流,说明他为了赶路,一刻也没停歇过,不然伤口也不会没有时间愈合,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动万分。
但见小翼情绪低落、心神沮丧的样子,为了让他打起精神,我便强作欢颜道:“小翼和我一起做家事吧,我们要开开心心地过完这最后一天。”
“嗯!”小翼勉强抖了抖精神道。
之后,我俩便开始了大扫除。我们先是用扫帚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接着把所有的要洗的衣物都收拢到了一起,拿到河边洗了洗,洗好后晾在了院中的竹架上。虽然于妖而言,化成人形更便于行事,但却会源源不断地消耗法力,因此,平日里小翼很少以人形示人,可是今天小翼说什么都不愿变回原形,我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小翼的心智本是个纯真少年,他对我的感情,莫过于依恋,因此一旦意识到离别在即,便会寸步不离。
做好这些后,我看天色不早了,差不多该去接丁当放学了。于是,我便带上小翼,一同到丁当就读的私塾去了。我俩到了学堂的时候,放学的钟声还没敲响,于是,我们便在学堂门口两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这时,只见朱幻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我连忙迎了过去。
“灵儿,灵儿果真在这儿,”朱幻有些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回家了一趟,发现家里没人,想着你应该是先来了。”
“幻儿快坐下歇歇吧,以后不要走得这么急了。”我关心他道。
“今天力叔不在,其他人都乱了套,害我差点儿误了放学的时辰。”朱幻一边说着,一边扶我坐了下来。
朱幻坐好后,这才有功夫关心小翼的事,只见他斜眼看了小翼一眼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舍得回来了!”
小翼听了,赶紧礼貌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都是感激,他知道朱幻这是在关心自己。
“以后幻儿抽不开身的时候,就让小翼帮忙接送丁当吧?”我对朱幻说道。
“以后如果灵儿忙的话,就我一个人来接,在你和丁当这里,我永远都有大把的时间。”朱幻望着我,温柔地说。朱幻向来如此霸道,不肯轻易让小翼插手我们的生活。
“幻儿,谢谢你,以后丁当就交给你了。”我满怀感激地回道。
“灵儿放心,我会照顾好丁当的,你专心做自己的事就行了。”不明原委的朱幻见我如此依赖他,幸福地有些昏了头,不禁开心地说。就在这时,学堂的钟声响起了,不多时,一群孩童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学堂里的学生多是镇上的孩子,他们大多是自行回家,只因我们住的偏远,所以才会每日接送丁当。
“翼叔叔!”丁当远远地瞧见了我们,飞快地跑了过来。她一来到我们近前便和小翼抱在了一处,还不忘撒娇道:“翼叔叔,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我也想丁当!”小翼也开心地说。
“咳!咳!”站在一旁的朱幻故意干咳了几声,因为丁当没先跟他打招呼,他有些吃醋了。但丁当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还是一个劲儿地跟小翼黏在一起。虽然,丁当差不多可以说是由朱幻一手带大的,但因为朱幻不但要照顾染坊的生意,还得照顾家里的吃吃喝喝,总是很忙,因此,更多时候,都是小翼在陪丁当玩耍,所以丁当跟小翼比较亲,他们更像好朋友。
“幻儿,由着他们吧!”我笑着说道。朱幻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行人又在镇上玩到很晚才回了家,之后,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我以为莫捉摸会在房里等我,谁知他并没有出现,忙了一天的我,此时已疲累不堪,于是,不知不觉间便在床上睡着了。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只见莫捉摸正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神情有些木然。